安朝。
京都長平治下,安和縣外,小河村。
沒有工業污染的村莊内山清水秀,天空格外的湛藍,白雲悠悠飄過,美得像是動漫畫面。
“咳,咳咳——”
小樹林邊的木屋内傳出咳嗽的聲音。
甯歸竹緩了緩,撐着床坐起來,眼睛在陌生的環境内掃視着。
說是完全陌生,其實也不盡然。
現在他的腦海裡,除了在現代生活十九年的記憶外,還有在古代成長的十九年。這些記憶混雜在一起,每一個片段都好像是他親身經曆過一般,讓人分不清真實與虛假。
膝蓋疼,頭疼,喉嚨疼。
這具身體在前不久才被罰跪了兩天兩夜,之後又一路颠簸到安和縣,昨天能夠撐着跟人成完親,已經是很不可思議了。
想到這裡,甯歸竹的思緒微頓,他成親了。
甯歸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結婚的一天,何況還是跟一個完全陌生,甚至沒有見過面的男人結婚。
在封建時代,哪怕現下政治清明,普通人依舊反抗不了有權有勢的家夥,甯歸竹回憶着成親時接觸到的熊家人,低低的咳嗽聲再度從唇齒間溢出來。
“醒了?”
随着詢問,一個年輕婦人推門而入。
她手裡端着個碗,苦澀的味道飄過來,讓甯歸竹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甯歸竹在現代時,就是幼年喪父喪母,他跟着爺爺奶奶活了沒幾年,兩個老人也去世了,之後靠着政府補助和自己打工想辦法讀書吃飯。
日子過得苦,但省一省,也買得起西藥。
婦人側身在床邊坐下,道:“我是你大嫂王春華。來,喝藥。”
“謝謝……”甯歸竹張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頓了下,補上稱呼:“大嫂。”
“哎喲你這客氣的,哪裡用得着謝。”
王春華笑起來,将手裡的藥碗送到甯歸竹嘴邊,甯歸竹伸手扶住碗,聞着格外苦澀的藥味,一咬牙一閉眼,将藥一口氣喝了下去。
反胃感在咽下的瞬間洶湧而出。
看着他喝完藥,王春華起身,“廚房裡還熱着吃的呢,我給你端過來。”
話音未落,她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甯歸竹捂着嘴緩緩靠到床架上,隻覺得被強壓下的苦澀一路蔓延開來,大腦都被沖擊得一陣陣地疼。
王春華動作麻利,很快端着飯回來。
說是飯,其實是一碗糙米粥,喝一口都喇嗓子,菜也是田間野菜。不過糙米被收拾得很幹淨,菜裡面還有些許肉腥,在古代農村算得上是不錯的食物了。
但這具身體常年跟在有錢人家的哥兒身邊,忽然吃這些粗糧實在是在為難他。
甯歸竹喝了一碗糙米粥,菜還剩下大半,就搖頭表示自己吃飽了。
王春華見狀,先起身将菜收進廚房櫃子裡,用木鎖頭鎖好後,才回到房間裡來,對着喝完藥生出幾分睡意的甯歸竹道:“錦州到縣衙上值去了,我得幹活,你在家睡着,晚上錦州要是回得晚,我再過來給你送飯食,知道不?”
“我記着了,嫂嫂你自去忙。”
甯歸竹強打起精神,看着王春華離開後,這才重新倒回床上。
重感冒格外折磨人,甯歸竹閉着眼睛,看着天花闆茫然地放空腦袋,兩段記憶在腦海裡交織,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捕捉到王春華話語中的關鍵詞——熊錦州。
熊錦州,他的結婚對象,好像……比他還小一歲。
安和縣的捕頭,兇名在外,據說長得像熊一樣,性格也很不好相處,是媒婆為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對象。
至于為什麼用據說,因為甯歸竹的記憶過于混亂,一時間想不起他的模樣。
人昏昏沉沉的,也沒有想出個一二三來,甯歸竹就再次陷入了睡夢中。再次睜開眼睛,還是因為聽到院子裡有人活動的聲響。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清醒些許,坐起來的時候,感覺身上的力氣也回來了點。
甯歸竹坐起來,注意到床尾的衣服,他拎起來看了下。
屬于古代的記憶浮現,甯歸竹穿衣服的動作分外自然,就好像古代的那一段記憶也屬于他一般。
思緒一閃而過,甯歸竹沒有糾結太深。
穿越重生這種事情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他能夠做的也隻有,為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祈禱祝福罷了。
·
“嘎吱——”
房門被人從裡面拉開,熊錦州擡頭看過去,昨兒娶回家的夫郎站在門邊,臉色蒼白得吓人,眉目間都帶着病色。
長發散落,豔麗的五官被映襯出幾分柔和,較之昨日,他身上的恐懼和擔憂淡化了不少。
甯歸竹被人打量着,一動也不敢動。
熊錦州很高,最少也有一米九了,身上肌肉鮮明,看着就十分駭人。看過來的時候沒什麼表情,給人一種被猛獸盯住的兇狠感。
甯歸竹沒當場倒退回去純粹是因為他腿軟。
見他一直沒有反應,熊錦州抿緊唇,看着越發不好惹了。他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我去做飯。”
聽到這話,甯歸竹愣了一下,視線随之轉移。
廚房和睡覺的房間隔着一個堂屋,廚房側前方有個水井,水井旁邊放了張桌子,上面擺了新鮮的綠葉菜。
熊錦州背對着他,站在桌邊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