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陷入糾結,熊錦州把雞鴨趕開了些,坐在甯歸竹身邊,給他說起自己知道的情況。
“藥材貴,很多人是買不起的,縣裡的藥房後頭每天都有人守着撿藥,帶回去的藥材洗幹淨後曬一曬,留下些自己吃的,剩下的還可以賣給赤腳郎中。”
甯歸竹偏頭聽着熊錦州的叙述,想象了下那個場景,不由道:“為什麼不自己去采藥呢?”
他從前生活的那個小村子裡,就經常有婦人去采了藥材回來,自己熬藥煲湯喝。雖然他當時很不贊同這種行為,但那是建立在現代醫療環境還不錯的情況下,古代的話,自己采藥顯然比撿藥渣劃算得多。
聽到甯歸竹這話,熊錦州陷入沉默。
過了會兒,他無奈道:“大家也不認識藥材啊。”
甯歸竹愣住。
明明雷霆閃電已經消失,但此時此刻,甯歸竹像是被一道雷霆劈穿了般,失了神。
初初來到這個世界,哪怕知道古代條件不足,甯歸竹還是将其和年幼時的小村莊畫了等号,然而這會兒聽到熊錦州這話,他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清晰的意識到了兩個環境的差别。
在那個小村子裡窮苦尋常的婦人,或許已經是古代農村中,比較有本事的那一批了。
甯歸竹抹了把臉。
思緒一轉又想到自己和熊錦州的婚姻,從他的角度來看,熊錦州名聲不好家裡的生活條件也一般,但是否在其他人眼中,熊錦州也是個良配呢?
想到這裡,甯歸竹就直接問了:“我能問問你之前為什麼沒成親嗎?”
熊錦州現在才十八,成婚的年紀不算晚,但他有捕快的身份在,每個月還有一兩的銀子,熊家家庭氛圍又好,正常情況下來看,他剛回來時應該就能定親的。
話題跳得太快,熊錦州茫然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含糊道:“這不是大家都怕我嘛。”
甯歸竹聽出他的含糊其詞,依舊看着他沒有轉移視線。
“好吧好吧。”熊錦州無奈,又忍不住道:“那我說了啊,你要害怕就喊停行不行?”
“你先說。”
見甯歸竹這個态度,熊錦州抓了抓頭發,決定從頭說起:“我不是五年前去征兵了嘛,因為年紀比較輕,力氣又大,就當了前線兵。呃……就是在前面殺人的那批。”
說到這裡,他瞅了瞅甯歸竹的臉色,見人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這才繼續說下去。
想要從前線活下來,手上必然要沾不少人命,熊錦州當完兵遣返回鄉的時候,别說人了,狗都躲他八丈遠,以至于媒人說的對象要麼是人品不行,要麼是家境太差不得不賣哥兒女兒。
熊家人不覺得熊錦州有問題,說這些對象的媒人往往才進家門,就被他們拎着掃帚趕了出去,甚至沒說到熊錦州跟前來。
但不成親不是個事啊。
熊石山和熊錦平就想了些辦法,把熊錦州塞進了縣衙裡當捕快。
别看隻是捕快,那也有半兩銀的收入呢,而且不受季節和活計多少的影響,每年固定收入六兩,熊錦州頓時就受歡迎起來了。
然後就遇到新來的縣令要查以前留存的命案,上任捕頭退縮不肯幹,熊錦州就湊上去出了個頭。
說到這裡,熊錦州先給自己辯解了一句,“我覺得我做得沒錯。”
甯歸竹贊同地點頭。
接收到他的信号,熊錦州心情輕快起來,繼續說自己的經曆。
小縣城裡,十裡八鄉的都帶着親。前面又戰亂了那麼多年,新朝至今不足十年,一切才剛剛走上正軌,平民百姓都還帶着亂世時‘幫親不幫理’的毛病。
新來的縣令要抓人,那首先得有手下聽指揮吧?偏偏縣衙裡的捕快都是本地人,當時沒人将縣令的話放在心上。
熊錦州就找了幾個地痞流氓去了。
還是那句幫親不幫理,人都上門抓人了,那肯定要抄家夥打回去啊。
後面的結果不用說也知道,熊錦州赢了,而且不止一次。縣令要查的案子,甭管犯人是平民百姓還是地主富戶,都被熊錦州帶回去判了刑。
他的婚戀市場也因此徹底攪黃了。
畢竟随便問個哥兒女子,人家家裡都有被他揍過的長輩,再加上他的戰績,任誰都心裡發怵。
倒也有願意的,不過熊錦州看不上,他評價:“這些人的長輩都不行,真要娶了,以後的日子容易生亂。”
“是這樣。”甯歸竹看着熊錦州,終究忍不住認真道:“他們怕你是他們的問題,你沒有錯。”
聞言,熊錦州笑起來,“我知道。”
看甯歸竹神情中透露着關心和擔憂,他多說了幾句寬對方的心:“其實那些人也不是完全不分對錯,也就是膽子小,很多人都不敢吭聲,就顯得我名聲特别差。”
知道他這麼說的目的,甯歸竹無奈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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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大半天,天色也不早了。
兩人快速洗漱完,見外面還在下着小雨,幹脆把廚房收整好,把蓋籠拿了進來,将雞鴨圈在竈台旁邊,又用幹草給兩隻狗重新鋪了個窩。
收拾好這群小的,兩人摸黑回了卧室。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