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永晝。
這會兒還不到辰時,已是天光大亮,豔陽高照。
紫宸殿被照的金光燦燦,雕梁畫棟皆沐金光,塵随日影穿瓊窗。
夏日早晨微風略帶涼意,吹的檐下鐵馬铮铮,光若碎銀灑玉階。
一行宮人在日影兒下魚貫而入,捧着一應洗漱用品,恭敬侍立。
應慎初特意将弟弟放到了臨窗小榻之上,夏陽雖盛,卻還沒有晌午的灼熱,暖洋洋的正好。
[啊啊啊,有病,有病,渣爹皇帝,憑什麼憑什麼,我就問憑什麼,你這麼理直氣壯的把我當玩具?
哼,本小爺也是有脾氣的,我就,我就……我就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啊,在生氣和窩囊之間,我選擇生窩囊氣。
呵呵,渣爹皇帝,育兒教學上.門.服.務,也是被你預約上了呢,學完記得給五星好評喲~筆芯~]
應承起不自覺的握住了拳頭,冷眼看向皇帝。
應慎初:臭小子,成天就知道胡說八道。
皇帝:嗯,比起之前罵朕的那些,現在已經都不算罵了,孩子嘛,有進步就好。
應慎初先用熱帕給弟弟洗了頭臉脖頸,随後便脫了個精光,換了新的熱帕,十分娴熟的快速擦洗了上身。
不怎麼熱辣的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倒是挺舒服,就是什麼也沒穿,還站了這麼一屋子的人,應長樂臉紅到了脖子根。
就算已經穿來古代這麼久,就算他看着古代的這些權貴完全不将宮人仆從當人看,隻當工具,自然不會因為被工具看了而害羞,但他就是做不到!
古代權貴從來不會因此有任何不适,别說隻是這樣,就連如廁都有一堆人守在旁邊伺候,還有專門的“淨手人”,就是幫忙擦屁屁的。
他也能理解,古代沒有家電,這些低級的宮人仆從更多承擔的就是高級家具家電的作用。
比如“淨手人”就是智能馬桶沖洗功能,伺候沐浴的就是全自動浴缸,伺候洗漱的就是智能盥洗台等等。
知道再多的原理,也克服不了心理,還是适應不了被一堆仆從宮人看着做這些,适應不了一點兒。
長樂将腦袋埋在哥哥胸膛上,裝鴕鳥,根本不想面對,隻用眼角的餘光看四周,輕聲催促:
“哥哥,快點,好不好,都沒多少汗,我不想洗了,不要不要不要……”
應慎初做這些太娴熟,原本就很快,一面還是輕聲安撫弟弟:
“好了,好了,快好了,不用害羞,你才多大點兒,還沒有年畫上的娃娃大,就當在家裡,宮人和家裡的仆從有何區别……”
應慎初說着,已經換了水給弟弟洗雙腿和屁股,最後才将弟弟放到了大木盆裡,換了新的綢帕澆起來洗全身。
夏日陽光分外熱烈,照得木盆裡的水如銀般閃耀着七彩绮光,盆裡的小孩白白胖胖如同瓷娃娃,竟頗有幾分如夢似幻的意境。
皇帝都不覺有些恍惚,一聲不出,不忍打攪此刻的溫馨。
應慎初這樣的谪仙竟真會這樣娴熟細緻的照顧幼弟,應長樂亦如小仙童一般可愛的緊。
如此兄弟情深、棠棣同馨,在皇家永遠也見不到。
皇帝看了看一旁的蕭承起,隻見兒子皺着眉,眼裡寒光四射,便更加厭惡這個兒子。
[啊啊啊,不行,忍一時越想越虧,退一步越想越氣!
渣爹皇帝,以為看一下就知道怎麼照料小孩了?
本道具,馬上就給你演示,調皮小孩到底有多難搞,你才知道阿起這麼寶藏的兒子到底有多難得。]
應慎初:臭小子,你又想幹嘛???!
皇帝:如此甚好,朕還真想看看。
應長樂還是把腦袋埋在哥哥胸膛上,但雙腳在大木盆裡亂蹦,将水濺的到處都是,打濕了榻上鋪着的明黃錦褥,還把腳丫子伸出來到處甩水玩。
皇帝就坐在旁邊,腳上的水都甩到了皇帝近前,甚至身上。
[呵呵,你不想看嘛,我在家洗澡就這樣,超愛玩水的,我哥都拿我沒辦法!
略略略,渣爹皇帝,就要膈應你,就要故意把腳上的水甩你身上……]
應慎初趕忙一把将弟弟的腳抓了回來,在腳背上輕拍了兩下,厲聲訓斥:
“長樂,不許玩水!在家胡鬧也就罷了,如何能在禦前如此?為兄平日裡都怎麼教你的?再敢胡鬧貪玩,回去後看為兄怎麼教訓你!”
随後他又恭敬道:“聖上息怒,幼弟太小,總愛玩水,又被家裡慣壞了,貪玩沒個度,亦是微臣這個當兄長的沒有教好,還祈聖上饒恕。”
皇帝笑着說:“應愛卿,朕看阿樂很好,貪玩淘氣些才好,小孩就該有個小孩樣兒,如此方才惹人疼愛。”
應慎初忙道:“多謝聖上體諒。”
皇帝确實越看越喜歡,隻想着:
孩子還是長樂這樣白白胖胖的才招人愛。
那小孽障之前瘦的跟幹猴子一樣,看着就讓人心生厭煩。
在應家這麼久,倒是長高長壯實了不少,好看多了,但那沉悶的倔性子更氣人,哪有半分值得疼愛之處?!
[呵呵,渣渣皇帝,算你會說話,還知道誇誇道具,不然本道具可也不是好惹的!]
應慎初仍舊是如同在家一樣給弟弟繼續擦洗,一個步驟也沒少。
最後才将弟弟抱出來,放到另外一邊沒被打濕的榻上,給弟弟擦幹全身後,再撲上松花爽身粉,穿戴整齊。
皇帝又與應慎初閑話了一陣,無非是問應長樂是否已啟蒙,應承起日常飲食起居習慣之類的。
應慎初自然十分詳盡的回了,特别是有關應承起的一切,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皇帝很滿意,今日并非休沐,卻讓應慎初帶兩個弟弟回府,不必去南書房當值,更不必去翰林院和内閣,給他放了整天的假。
出了宮,應長樂硬要兄長帶他去城外找爹娘,就想盡快見到耶律真珠。
應慎初實在拿弟弟沒法,隻能如實告知,入夜後北狄王會喬裝打扮來府。
按照儀制,外邦君王抵京後先在四方館休整,待皇帝召見。
鴻胪寺卿親自接待,為其接風洗塵,安排好一切。
外邦君王抵京後的儀制太繁瑣,怎麼也得忙上好些天。
更何況應鼎、虞幻、應慎初都屬朝廷重臣,不可與外邦君王往來密切,隻能悄悄會面。
虞幻早就請示過皇帝,得了密旨的,皇帝默許北狄王暗地裡去宣平侯府見兒子。
應長樂興高采烈的回到家,隻覺夏日晝長,白天怎麼總也過不完。
好不容易盼到入夜,吃罷晚飯,虞幻便将全家人都叫到了她和應鼎住的重熙院,耐心等待。
應長樂這會兒也安靜了一些,隻拉着應承起的手說:“阿起,不用太緊張,真珠阿姨肯定也很想你……”
虞幻拉住了兩個孩子的手,語重心長道:
“阿起,娘親之前就與你說過,你的母親當年沒有帶你走,将你留在聖上身邊是有苦衷的……
如今若你還是要怨她,母親和娘親都不會怪你,你吃了太多的苦,都是我們的過錯,沒能保護好你。”
“母親大人,您放心,我從未怪過任何人,您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
應承起從未打斷過虞幻說話,這次是例外。
虞幻又囑咐道:“阿樂,等會兒你别胡鬧,讓你阿起哥哥跟真珠阿姨好好說話,不許去打攪……”
應長樂笑着說:“娘親,我知道!娘親,你是不是也很激動呀?這些話,你都說過無數次了,耳朵都要長繭啦!”
虞幻揉了揉幼子的小腦袋,又輕撫着養子的脊背,眼裡淚光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