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晚上沒有睡好,她斷斷續續地做了很久的夢,夢裡,她回到了六歲那年的盛夏,她來雲城已經一個多月了,而她一個人出門的時候,仍然會迷路。
這裡小巷子多且錯綜複雜,她找了好久,終于在夏日大片大片火燒雲的傍晚,抓着兩瓶溫熱的汽水找到了地方。
她推開院子的門,就聽到幾個阿姨在說話。
“那孩子好可憐啊,這麼小就沒了爸爸。”
“小虞也可憐,她還這麼年輕,長得也漂亮,要是沒孩子,肯定能再嫁個好人家享清福,現在帶着這麼大一個拖油瓶,誰還肯要她啊?”
“她還沒有個親戚朋友什麼的可以依靠,這孤兒寡母的,以後這日子該怎麼過哦?”
“是啊,你就說老天怎麼能這麼殘忍。”
“以後小虞和咱們就是街坊鄰居了,咱們能幫的盡量幫,不能幫的就算,畢竟大家活在這個世界上,誰又過得容易呢?”
“那孩子是叫明月吧,性格也不知道遺傳了誰,一點也不讨人喜歡,到現在也沒聽到她叫過我們一聲。”
“那還能遺……”
徐秉惠正要接話,注意到門口正在哭的明月,朝其他人使了個眼色,說道:“唉喲,不早了,延延要餓死了,我得趕緊回去做飯了。”
小小的明月哭得很兇,她雖然沒能完全聽懂她們說的話,但她突然之間就意識到爸爸不會來接她和媽媽回B市了,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是爸爸明明答應過她,隻要她學會遊泳,下一次就帶她去草原騎馬。
明月醒來的時候,眼睛旁邊的枕頭濕了一大片,她打開房間的日光燈,看了眼時間,五點零二分,比平時醒來的時間早快半個小時。
她眨了眨眼睛,對着天花闆發了一分鐘的呆後,繼續背昨晚沒背完的課文。
因為昨晚陳昭在電話裡說他今天會來學校,明月回憶了一下之前公交半路上出問題她遇到他的那天早上她到教室的時間,今天提前了二十分鐘出的門。
她想着,待會兒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在校門口碰到陳昭。
她想确認一下他到底怎麼樣了。
明月從公交車上下來,慢吞吞地朝四中校門口走着,未料,她還沒走幾步,就被三個混混擋住了路。
站在三人中間的男生個子最高,染了一頭銀灰色頭發,帶着銀質耳環,像是為首的老大。
他問明月:“同學,認識林聽嗎?”
明月害怕又緊張,她邊用餘光打量着往旁邊跑的可能性,邊輕輕搖頭:“不認識。”
男生磨了磨牙,他朝明月走近了一步,惡狠狠地說道:“你騙誰呢?他媽的昨天晚上我還看到你跟她有說有笑的從你們四中後門走出來了。”
明月低着頭,沒說話。
男生沒空為難她,他拿出手機遞到她面前,“我今天還要去賽車,也沒空跟你計較,你把林聽的手機号碼給我,你就可以走了。”
明月接過手機正要随便編一個手機号碼輸上去,就聽他冷笑了一聲,“當然你要是再敢騙我,給我一個打不通的号碼的話,你就隻能橫着走出去了。”
她抿了抿唇:“我不知道她的手機号碼。”
男生的忍耐力俨然快到極限,他點了一根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同學,我對林聽沒有任何惡意,我要她的手機号碼就是想追她,跟她耍個朋友玩一玩,現在你可以乖乖地給了嗎?”
明月确實不知道林聽的手機号碼:“但我真的……”
他不耐煩地打斷她:“艹,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男生将煙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他揚起手一巴掌就甩了下來。
明月正要往旁邊躲,一隻指骨漂亮、骨節分明的手就狠狠地扣住了對方的手腕,男生瞬間動彈不得。
她側眸,看到了自己想見的人,心跳頻率一下子回到了正常範圍内。
但此刻少年清俊的眉眼間戾氣翻滾,他眼眸漆黑幽深,寒光乍現,嗓音微啞,聲色冰冷:“誰給你的膽子動我的人?”
有個混混認出了陳昭,立刻站出來解釋道:“昭爺,誤會,這都是誤……”
“誤會你媽。”
陳昭冷冷開口,他像是甩掉什麼髒東西一樣将銀灰色頭發的胳膊狠狠摔出去。
銀灰色頭發被人扶了一把才沒摔到在地上。
陳昭向前一步,将明月完全護到身後,他稍微松了松手腕,一拳就又揮了出去,重重砸在銀灰色頭發的臉上。
旁邊兩個混混見狀,也不想着解釋了,撸起袖子就沖了上來,三人開始混戰。
陳昭一對三,很快解決了那兩個除了幹嚎和慘叫沒什麼卵用的小弟,而後,他一腳踹在銀灰色頭發的肚子上,将對方按在地上狠狠揮起了拳頭。
四中聚集的學生越來越多,明月看到男生臉上已經糊滿了鼻血,在陳昭拳頭再次落在對方臉上之前,她焦急地喊道:“陳昭,夠了,你快住手!”
旁邊兩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混混也跟着拼命道歉,他才松開銀灰色頭發的衣領,讓他們滾了。
陳昭舌尖抵了抵後牙,他神情漠然地掃了一眼圍觀的四中學生,他們立刻作鳥獸狀小跑開,迅速進了校門。
明月正要道謝,注意到他左邊臉頰上有一道窄窄的血痕,應該是剛剛打架的時候被對方指甲劃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