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館内,高漸離一手擡築,一手擋着荊轲不停撈過來的手臂,無奈道:“太子一會便要來訪,你這樣成何體統。”
荊轲眯眼一笑,趁着高漸離說話期間一把将他撈至身邊,毫不在意道:“他來便來,又有何妨,漸離,我過幾日便要為你那太子去秦賣命,你也不犒勞犒勞我。”說着便要伸過頭去磨蹭高漸離。
高漸離溫潤的臉上漲得通紅,斜眼飄過荊轲,脫口道:“呵呵。”
荊轲一愣,疑惑道:“呵呵?這是何意?”
腦中閃過燕丹咧着嘴沖自己揶揄的眨着眼說,呵呵就是滾你馬勒戈壁的樣子,高漸離吞吐了半晌也說不出口,随即便笑着推開了荊轲,道:“呵呵就是呵呵,哪來的意思。”
“诶,漸離啊,騙人可是不好的。”
靠在門邊看着兩人,施勳笑道:“呵呵的意思可真是多的很呐。”
“殿下。”兩人一愣,随即分了開來。
高漸離臉上泛着紅暈,略有尴尬的俯身道:“來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
“館内下人早就走了不少,哪有人守着門。”施勳笑了笑,還未開口,便見荊轲嚷嚷着将高漸離扶起,眼神略帶敵意的看了施勳一眼。
若有所思的看着荊轲的動作,施勳一曬道:“荊卿說的不錯,如今國難當頭,那還顧得上這些,我今日前來也無大事,不過是告知荊卿一聲,此次去秦,還有一人協同。”
荊轲疑道:“何人?”
施勳道:“此人名為秦舞陽,乃是賢将秦開之孫,不過因其十二歲時犯下命案,故而一直隐居不出。”
“我聽過此人。”點了點頭,荊轲眯眼道:“還有何事?”
面無表情的瞅了荊轲片刻,施勳伸手将袖内錦盒抽出,穩穩放于一邊。
“此盒中乃是督亢地圖,地圖内裹了把淬了毒的匕首,沾血即死,屆時上了殿後,秦舞陽捧人頭,你則獻圖,記住,一定要近身方可。”
拇指磨蹭着錦盒的邊緣,荊轲漠然道:“若是秦王不讓。”
“若是他不讓,那便告訴他,我有話讓你傳達。”低喃着,施勳目光渙散的看向荊轲,“若行刺成功,便告訴他,是我讓你去殺他的。”
高漸離站于一旁,略有不安的握住了荊轲,荊轲反手握住,微微一緊,随後松了手将錦盒接過放入了包裹之中。
安撫的拍了拍高漸離,荊轲的眸色中滿是認真,溫柔笑道:“放心,我不會有事。”
公元前227年,易水河畔,千裡送行。
萬人身着白衣,頭頂白冠高束,立于易水岸邊舉杯道别。
風微起,易水寒,波瀾又泛,十裡長亭外,舉酒飲醉,歌别離。
衣衫被寒風吹得瑟瑟翻飛,荊轲笑着接過施勳遞來的包裹,高聲道:“此去,不成不歸!”
風聲漸起,霧掩的天空,不知從何處傳來絲絲築樂,在這萬人的寂靜中伴着水聲清澈的回蕩着。
施勳回頭望去,薄霧中,高漸離一襲白衣,盤坐于河邊,忘我的奏着,彈着,喊着。
“風蕭蕭兮,易水寒!”
荊轲沒有回頭,卻似是看見了什麼,唇角高高揚起,随即展臂微揚,笑聲頓起,昂頭唱了起來。
“風蕭蕭兮易水寒!!!”霎時間,易水河邊千萬人同喝,歌聲遙遙穿透了天際,将這風蕭蕭的易水之歌寫入了曆史的篇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喃喃自語着,施勳靜靜的看着這曾無數次在書上讀過的一幕,将雙手緩緩擡至胸前,默然俯身。
“壯士一去兮不複還!!!”萬人高歌中,荊轲的身影逐漸在漫天薄霧中消失了身影,緩緩沉澱在曆史的軌迹之中。
易水河畔,歌聲不歇,高漸離眼眶微紅,抱着築走至施勳身邊,望着荊轲消失的方向,顫聲道:“殿下,你說他,還能回來嗎。”
手指間泛着微微的凍紅,風将薄霧吹去,露出幾縷冷冷的光芒。
怔怔的看着高漸離眼中的哀恸,沉默了片刻,施勳輕聲道:“漸離,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