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平地,他們的動作放開了些許,柒玥被青鳥帶着,跨過幾條細窄清澈的小溪,朝着他剛剛所指方向的最前面的那一間房子走去。
他們動作快,行蹤也沒有遮掩,所以不可避免地與門口用過早飯正在收拾木頭整理籬笆的大娘迎面撞了個正着。
大娘大概四十出頭,長着一張圓潤的笑臉,個子不高,但是一看就是非常健康。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大娘看見青鳥迎面走來,微微愣了一下,“沒找到山上的寺廟麼?”她的眉頭斂起,在眉心處擰出了幾縷極深的皺紋:“不應該啊,這山上就那麼一座廟啊。”
大娘說着話,手中的動作也沒停,她一邊把手中成捆的樹枝放在門洞一塊幹燥的地面上,一邊招呼着青鳥與柒玥進院,然後進屋擦了擦手,給兩人一人拿了一碗清水出來。
她說:“你家少爺呢?還有,這孩子是……”
青鳥到底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她喝了兩口水,便将碗放在了小院内的一處矮牆上,然後含蓄地搖了搖頭,隻說是半路碰見的。
“少爺讓我送他下來,”青鳥道,“您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嗎?”
柒玥端着碗,并不說話,安靜地靠在青鳥身邊,任由面前人仔細地查看,乃至将目光久久地落在他的身上。
“沒見過,是個生面孔,村子裡沒有這麼大的孩子……會不會是别村的,”大娘收回目光,“你們從哪兒發現的?我到村裡幫你問問别人去。”
她看着兩人,十分熱心地收了碗進屋,然後摘下圍裙走出院門,就要去外面喊人。
青鳥還記着他們此行的目的,不想過分引人注目,便伸手将女人攔了下來:“不用麻煩,左右都是這片地方,我帶他去别的地方看看便好。”
大娘揉了揉被青鳥扯回的手腕,在感歎這姑娘力氣真大的同時不認同道:“别啊,你們初來乍到,對村子肯定不熟,孩子又這麼小,哪能漫無目的的亂走呢。”
“這樣,先進我屋裡等等,等我把這籬笆整理了,帶你們去後村,”她說,“那裡與我們隔了座山,我知道有條小路,能比你們繞山快上六個時辰,等我啊,我帶你們去。”
話到了這份上,青鳥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她擺手拒絕了大娘進屋坐坐的邀請,帶着柒玥在院子裡等了起來。
不過也沒等多久,大娘手腳麻利,在兩人安靜地等待下,很快便弄完了。
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沖青鳥笑了一下,然後收拾着東西往屋裡走。
可就是在她穿過院子,一隻腳踏入屋門的時候,被門洞外的一個大爺叫住了。
大爺長着一張寡淡的國字臉,淺薄的皮肉貼合着骨頭,頭發稀疏但十分整齊,此刻站在院門外,身後跟着一群扛着鎬頭的年輕人,正目不轉睛,甚至面帶審視地看着他們。
作為虞笙手下的偵查軍種,青鳥對别人觀察與探究的目光其實都不反感。
因為不管是帶着惡意的打量還是純粹的純粹的欣賞,對他們而言都是對方自行暴露信息的一種愚蠢做法。
這樣的人,是沒有什麼值得過多防範的必要。
可是眼前這一夥人……
青鳥眯起眼睛,目光不着痕迹地從他們背着的鎬頭上劃過。
她是個農村出來的孩子,跟着去過地裡,也做過農活,所以也就格外清楚,像鎬頭這樣時常要下地用到的東西,是不可能保持地這麼幹淨的。
瞧見過細緻人家一天三遍刷盤子刷碗地,可沒瞧見哪個農戶下地要洗鐵秋擦鎬頭的。
青鳥抿了抿唇,手腕一挑,抓過柒玥的手,将人往自己的身後帶了過去。
而大爺估計眼神不好,也看不出青鳥的防備。
他繼續盯着兩人,雖說沒有進院門,卻也站在門外沖那大娘高聲詢問:“柱兒他娘,家裡來客人了?”
“呦,是村長啊,”大娘聽見動靜,轉身過來,朝着門口迎上去,邊笑邊解釋道,“哪裡有客人。是一個從外地過來,非要大早上山燒香的俊俏公子,大戶人家的孩子,還配了兩個護衛呢。”
她轉頭看向青鳥與柒玥,繼續解釋說:“諾,這兒,這就是其中一個……還有這個孩子,他們上山走到一半撿的,也不知道家在哪兒,這不是剛才下過雨嗎,人家少爺心善,就叫人給送下來了。”
被人美心善的少爺差人送下來的柒玥現在覺得很奇怪,他待在青鳥身邊,敏銳地感覺到對方突如其來的緊繃。
他略動了下被青鳥失力攥疼的手腕,什麼都沒有說,轉頭看向了門口——正是村長還有那些村民所在的方向。
與青鳥的警惕的觀察不同,村長倒是收斂了目光。
他聽了大娘的解釋,過分赤裸猜疑的眼神藏了起來,隻餘了一分機警,正牽動着神經,讓他一下一下地往這邊看。
青鳥終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