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鳳翾走入船艙時,正巧一曲畢。
她看到坐在古琴前的少女,果然同她想象的一般,是個雅緻清冷的美人。
“想來這位就是林姣妹妹吧?真如清水芙蓉般!”
她毫無保留地熱情贊揚道。
林姣笑了笑,擡眸細細打量鳳翾:“這位小姐是?”
“我姓謝,你叫我鳳翾就好。”
林姣的表情微不可查地一僵。
是她?
以權勢逼着表哥定下婚事的那個長公主之女?
聽姨母描述,她還以為謝鳳翾蠻橫無禮、任性驕奢,親眼所見卻是個嬌憨可愛的少女。
林姣生自江南,見多了清秀佳人,可似謝鳳翾這般豔色初顯的華麗濃滟,卻是能輕而易舉奪人心魄。
林姣本滿是信心,可見到謝鳳翾卻有如當頭一棒。
她甚至懷疑起來,表哥真的像姨母說的那樣厭棄謝鳳翾嗎?
旁邊的少女們表情複雜地看着鳳翾同林姣言笑晏晏,隻覺得見了鬼。
鳳翾那麼癡戀雲懷真,不吃林姣的醋也就罷了,怎麼還一副想跟她做個閨中密友的樣子啊?她是沒搞清狀況,還是另有謀算?
朱憐兒也在,她仍為上次鳳翾提前離場而對她懷着惱意。見鳳翾無事人般,就想戳戳她的心,讓她笑不出來。
朱憐兒笑道:“鳳翾和阿姣相處甚歡呢,若以後成了一家人,相互做個伴,倒是一輩子的樂事。”
鳳翾沒注意到林姣的表情一滞,她以為朱憐兒說的是她嫁入雲家就是林姣的家人了,先是臉一紅,然後不解道:“阿姣年歲和我相當,雖不知婚事定沒定,但早晚也要出嫁的,如何和我相伴一輩子呢?”
朱憐兒被她說得一噎,完全不知道怎麼接話。
随即咬牙,她還真會裝傻!
那就别怪她不給她留面子了。
哼了一聲,朱憐兒懷着惡意道:“你還不知道嗎?雲懷真對阿姣可是——”
林姣臉一白,急忙打斷朱憐兒:“我自幼失怙,表哥心腸軟,才對我多有憐惜。”
鳳翾頓時目露同情,因為長公主與謝侯對她寵愛有加,她覺得世間唯父母家人最是重要。林姣也真是可憐。
外面忽有一人走進來,白領青袍,風骨清舉,腰間束一紅鞓,多添英挺。
他不管穿什麼都好看呢。
鳳翾彎起眼眸,甜甜地:“懷真哥哥!”
林姣身子一繃,垂着眼緩緩轉身,輕聲喚道:“表哥。”
雲懷真将當下場景掃入眼簾。見林姣被人圍着,雙手絞着衣角,眉眼低垂,便知她呆得不自在。
她剛被嚴氏從南邊接來,人生地不熟,想必是不适應的。
這些小姐們雖然都接受過最高端的貴女教育,心機也更多,但凡使出一兩招後宅招數,阿姣她都難以應對。
雲懷真嘴角抿緊,隻問林姣;“可是在這裡呆累了?”
鳳翾愣了愣。
她還是初次聽到懷真這麼柔和的語氣。
林姣對雲懷真點點頭,眼眶有些泛紅,看起來頗為可憐。
她是想快點離開,不然朱憐兒不知道要說出什麼話。
雲懷真道:“那我送你回去。”
見他這就要走,鳳翾下意識地拉住懷真的衣袖:“懷真哥哥,我也一起。”
雲懷真便皺了下眉。她總是不分場合地纏着他。
見雲懷真似是要拒絕,林姣忙開口,柔柔弱弱道:“謝小姐也是一片好心,而且我同她也很聊得來。”
聞言,鳳翾開心地對她笑了笑。
林姣低下頭,避開了鳳翾的視線。
姨母說得不錯,表哥對謝鳳翾果然殊無情意。
她心中一陣激蕩,姨母的提議說不定很可行。
父親死後,唯餘寡母拉扯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辱。因而她便立下決心,要靠一門好親事扭轉命運。林姣知自己姿色雖有些,卻不足以靠臉嫁進高門大戶,做妾她又不甘。
但……林姣悄悄觑了雲懷真一眼。臉頰微熱。表哥這樣的人品相貌,聽姨母說他又深得聖上看重,未來前途無限。即便是妾,這樣人才的妾室也不是容易當上的。
林姣得知了姨母的打算後,輾轉反側了一整晚,想明白了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她原意搏一搏。
若能成功留在表哥身邊,姨母對她必不會差。而謝鳳翾……
她目光流轉,落在對她的心事一無所知的鳳翾臉上。
這是個傻的,連表哥不喜歡她都看不出來,還要強迫表哥……
這樣也好,以後更好對付。
到了雲府前,林姣主動邀請道:“謝小姐不若進來喝杯茶?”
鳳翾眼睛一亮,覺得懷真這個表妹真可心。
她剛知道母親給她定親時不怎麼樂意,想看看她要嫁的人長什麼樣,卻不知他行蹤,索性爬牆偷溜進了雲府。
那天她見到了雲懷真,當即被他的臉迷得五迷三道。
心裡默認了這門婚事後,她就不好意思再翻牆了。而她還未過門,更不好光明正大地進雲府。
難得林姣給了個機會。
鳳翾美美應下。
雲府極少有外客,管家蒼三匆忙趕來。
雲懷真落後一步,低聲問:“蒼叔,他回來了嗎?”
蒼三搖搖頭。
赤蠍司的活全都見不得光,雲家對他的每日行蹤也不怎麼了解。
雲懷真:“好,我知道了。”
他擡眼,鳳翾與林姣肩并肩走在前頭。她正側過臉,紅唇微挑,眼眸中閃着明珠般的光點。
他不知為何,不想讓弟弟在府中碰到鳳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