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趕出雲府的恐懼足以壓過她對雲懷真這張臉的陰影!
林姣哭了起來。
她眼淚滾滾流下,帶着啜泣聲的嘤嘤軟語聞之令人酥醉:“表哥,我隻求有一處容身之地。若能留在表哥身邊,我一定安分守己,不讓表哥兩難。”
她輕輕地拉住雲懷錦的衣袖,泣道:“我絕對不會影響表哥同謝小姐的關系,請表哥給我一條生路。”
雲懷錦微笑着,隻是眼中卻沒有笑意。
“行吧。”他說。
林姣沒想到他會這麼容易就答應了,驚愕地含淚擡臉。
“不過,我要先看到你的誠意。”
林姣縮了縮手指,怯怯問:“表哥……想讓我做什麼?”
“等到了時候,我會找你。”
雲懷錦将袖子從她手中拽出來,提燈走入黑暗中。
林姣立在原地,忐忑地思索了一會。
不管怎樣,她總算讓表哥松了口,未來的路算是打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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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寺鐘聲悠悠地飛過山頂,穿過白雲,傳入馬車裡。
鳳翾覺得阿娘今天帶她出來應該不隻是聽崇寂寺講經。出門前阿娘親自指揮慕月,給她裝扮得堆金疊玉富貴逼人,這副打扮去寺廟未免有些過于顯眼包了。
崇寂寺以建築風雅景色精巧著稱,因此常有文人墨客來此賞景揮墨。
鳳翾與楊祐入了寺中,看了看佛像壁畫,又被請入茶室裡喝了兩杯清茶。
窗戶開着,外面綠意盎然,泉聲叮咚。
惜香給鳳翾打着扇,說:“崇寂寺的講經還有一會才開始,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
楊祐點頭:“在這枯坐無趣,到外面賞賞景去吧。”
鳳翾起身,問:“那阿娘呢?”
楊祐敲敲腿,歎道:“年紀大了,動一動就腿疼,我要歇會,你自己去玩吧。”
鳳翾吩咐楊祐的侍女給她捏腿,才在惜香和慕月的陪伴下走了出來。
崇寂寺每月一次講經會,每次都來者衆多。
今日崇寂寺來上香聽經的人也不少,婦孺老幼有,文人墨客有。笑談聲,吟詩聲,一片盛世之相。
也有别家小姐帶着侍女四處走動,鳳翾用團扇擋住面容,就也沒有過多人關注到她。
惜香知道鳳翾對崇寂寺并不陌生,所以介紹了個新鮮的:“崇寂寺在那邊新修了個亭子,聽說常有彩羽的鳥落在亭頂,鳴聲悅耳動人。”
鳳翾頗有興趣:“那我們快去,說不定能正好碰到那隻鳥呢。”
但并沒有碰到唱歌好聽的小鳥,卻碰到了會作詩的孫世則。
鳳翾從團扇後面露出一雙眼睛,孫世則見到亭中的她後驟然紅了臉,然後慌張四下看了看。
這裡倒是幽靜,聞得人聲,卻不見人影。
鳳翾忽然明白了。
阿娘帶她來崇寂寺,就是為了讓她“偶遇”孫世則的。
鳳翾的眼睫如羽扇般撲閃了兩下,遮掩了她眸中的猶疑。
她不喜歡孫世則,但……雲懷真回來了。
她有些緊張,感到他的回歸會再次讓她發生不受自己控制的轉變。
她想盡快掐斷雲懷真對她的這種影響。
如果讓所有人都知道,即便雲懷真回來了,她仍然繼續和孫世則接觸,雲懷真一定會覺得顔面無存,主動斷絕和她的關系。
孫世則鼓起勇氣走上亭子,鳳翾也放下了團扇,對他點了點頭:“未曾想會在這偶遇孫公子。”
此時,雲懷錦搖着扇子,也踏入了崇寂寺。
有一官員将受賄的财寶藏在了崇寂寺,雲懷錦與宋馳來此暗中搜查。
宋馳在側後面隔着兩三米的距離,同他說着:“你一邊扮着雲懷真,一邊還要做赤蠍司這邊的活,聖上不得給你發兩份俸祿?”
雲懷錦笑道:“你怎麼知道?雲懷真那份俸祿還不低。”
宋馳故意說:“我可不羨慕。等雲懷真從單州回來,說不定還會把你這幾個月占的好處都讨要回來。”
雲懷錦嘴角笑容微冷:“那就看他本事,能不能從我嘴裡摳出來了。”
兩人來之前便研究過崇寂寺地圖,直接往他們推測出來的幾個可疑地點找去。
第一處就是崇寂寺中新蓋的那亭子。
宋馳遠遠瞧着亭中的鳳翾和孫世則,幹笑了一聲:
“巧了不是。”
他斜瞅雲懷錦,歎着氣搖搖頭:“晉淮兄,你……不行啊。”
人家謝小姐甯願跟孫世則約會,都不願理會他。
雲懷錦擡手按住額角,難得覺得頭疼。
小姑娘倔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說來說去還是怪哥哥負了她,才讓她鐵了心要跑。
雲懷錦“唰”地一聲,展開了紙扇。
宋馳立刻瞪大眼,驚道:“佛門禁地,可不興用折扇殺人啊。”
雲懷錦潇灑地揮了揮扇子:“莫慮,懷真隻動口,不動手。”
孫世則一味腼腆緊張,鳳翾同他說兩句話都艱難,正覺得興味索然時,慕月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提醒道:“小姐……”
見到揮扇行來的雲懷錦,鳳翾一下坐直了。
被抓到了!怎麼辦怎麼辦?
等等,不對,她不就是想讓他知道,然後對她失望至極解除婚約麼。
這麼巧就讓雲懷真碰見,其實算是她的好運,免了她後面還得繼續和孫世則接觸,也對不起孫世則。
鳳翾給自己鼓了鼓勁,嚴陣以待地看雲懷錦大步走入亭中,擇了個位置坐下。
孫世則比鳳翾更緊張:“那個、我……”
雲懷錦對他淡淡點頭,說:“日頭毒辣,我來此躲躲太陽,沒有打擾你們吧?你們繼續聊。”
孫世則單獨面對鳳翾時就緊張得說不出話了,更何況多了雲懷錦在旁邊看着。
鳳翾怔怔看着雲懷錦。
他沒有任何不悅,已出乎鳳翾的意料。
而且她怎麼覺得他此舉……有些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