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懷錦一下一下扇着風,仿佛真是來乘涼般自在從容。
他這副淡然的樣子,令鳳翾又覺得她這麼猜測他很過分似的。
她咬了下嘴唇,看向孫世則。
孫世則比她還像被捉奸,整個的局促不安。
鳳翾對他說:“十日後餘芳湖祭神祈降祥,君可去一觀。”
孫世則怔了一下。
他雖性子軟弱,腦子卻是靈光的,很快意識到她在約他再見,時間地點都給了出來。
孫世則不禁觑了雲懷錦一眼。
雖他無動于衷,可孫世則卻覺得心虛。
他雖在京都呆的時間不是很長,卻将懷真與鳳翾的婚事風波圍觀全面。
他現在若應下這份邀約,與當着雲懷真的面和謝小姐私相授受有什麼區别……
可是,孫世則小心翼翼地掃了眼鳳翾,然後生怕冒犯她地飛快移開視線。
但這一眨眼的窺探就足以令他心旌搖搖。
戀慕佳人,又有何錯?
孫世則低聲應了:“小生定會如期而至。”
他同鳳翾和雲懷錦各行一禮,逃也似的匆匆離去。
不遠處宋馳直搖頭:
那麼大一個礙眼東西坐那,怪不得孫世則跑那麼快。
沒想到晉淮還有這麼無恥的一面。
鳳翾心想,以雲懷真之驕傲,這下總該生氣了吧。
她也搖起手中團扇,在扇子的遮掩下偷偷觀察雲懷錦,不料卻正撞上他直直的眼神。
鳳翾心湖頓時被攪亂。
她說不出為什麼,好像以前懷真看她時,眼中是沒有她的。
但現在的雲懷真看她時不僅有她,甚至專注到令她心顫。
他開口道:“餘芳湖的祭神大典每年都辦,謝小姐從小到大,還沒看膩?”
鳳翾:“每年祭神大典上的舞蹈都大有不同,怎會看膩?”
雲懷錦忽地淺淺一笑:“我也不曾看膩。”
他啪地收扇,輕巧地擡手作揖,道:“那麼十日後,期待與謝小姐在餘芳湖相見了。”
鳳翾:?
她茫然地問身側的惜香和慕月:“他這是什麼意思?”
剛才他不是都聽見了嗎,她約的是孫世則,為什麼他要還這麼說?
惜香撓頭,說:“雲公子想見您。”
鳳翾搖搖頭:“才不是這樣。”
慕月:“雲公子他見小姐您跟孫公子相約,心中不爽快,所以十日後他還想像今日這樣,讓孫公子待不下去。”
這正符合鳳翾的猜測。
要是他打算用這個招,臉皮薄的孫世則早晚要被他逼跑。
鳳翾有種沒地招架的無力感,不可置信地喃喃:“他至于嗎……”
她五味陳雜地回了茶室,楊祐細瞧了瞧她的臉色,不好直接問她見着孫世則沒,打算回家後再喚惜香慕月盤問一番。
講經的時間到了,鳳翾和楊祐一起去聽講。
堂中鋪滿蒲團,已有不少人占好在那等待了。
鳳翾提裙在楊祐身邊跪坐下來,趁講經還沒開始,她四下望了望。
雲懷真和孫世則都不在,這令鳳翾如釋重負。
她挪了挪腿,準備坐穩。
但一道強烈的視線卻讓鳳翾無法忽視。
她回頭一看,後面隔着兩排人,跪坐着的是楚安然。
她嘴角憤怒地繃成一條線,眼睛如燃燒着将一切焚燒殆盡的地府的火焰。
鳳翾與她對視了一會,楚安然直勾勾地盯着她,若眼神能化為實物,鳳翾可能已經被撕碎了。
最後是鳳翾先抵不住,轉回了頭。
就算看不見,鳳翾也能感到楚安然還在用目光攻擊着她。
鳳翾心有戚戚然地想,楚安然那次害她不成,被她父親從賣手帕的鋪子帶回家後是不是被訓狠了?
她現在裝都不裝了,要吃人一樣好可怕。
鳳翾往楊祐身邊靠了靠,這時老和尚走上了台。
鳳翾聽了會經,再回頭時楚安然已經不見了。
她平安無事地和楊祐離開了崇寂寺。
而楚安然已經回到了家。
她母親六年前病逝,父親楚謙溫至今沒有再娶。
家中冷冷清清的,直至天将黑時楚謙溫才提着街上買的餅肉回來。
楚謙溫可憐女兒沒了母親,對她一貫疼惜。
他心中女兒一直是溫軟乖巧的,再怎麼寵愛也不過份。
直到他被赤蠍使找到的那天,他才愕然發現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女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成了那般瘋狂不可理喻的樣子,竟作出傷天害理之事。
楚謙溫狠下心把她關了半個月,令她足不出戶,抄寫女戒。
他第一次懲罰楚安然,對她大聲呵斥,父女間的關系也降成冰點。
楚謙溫到底是不忍心,所以今日就讓她去崇寂寺散散心。
“安然今天在崇寂寺心情可好些?”
楚安然想起她在崇寂寺所見的亭中那一幕,眸中狠意便一閃而過。
她隻後悔上次不夠慎重,沒能成功。
她本隻想污了她清白讓她一輩子都不能嫁人。
現在看來,還不如當時直接一點,把她殺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