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無比沉默,除了餐具之間的撞擊聲,很少能夠聽到其他的聲響。
一向調皮的褚庭,也意識到餐桌的氣氛有些奇怪,時不時擡頭看一下桌上的人,觀察着大家的表情。
陸湮這頓飯吃得也心不在焉,桌上的菜都沒怎麼動,隻是一味地低頭巴拉着自己碗裡的飯。
關弘先放下了筷子:“鄧肯,你和我來。”
陸湮一聽到這話,視線就鎖定住了鄧肯。看到對方沖自己點點頭,便把最後一口饅頭塞進了嘴裡,等看不他們的身影後,起身離開了餐桌,往樓下的實驗室走去。
他在想着别的事情,沒發現自己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實驗室的門已經被鄧肯提前打開了,陸湮按照計劃,躲在了一個櫃子裡。
褚庭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沒聽到裡面有什麼動靜,壯着膽子在門口張望了下,也進了實驗室,藏在一張罩着布的桌子下面。
沒過多久,外面傳來了陣陣說話聲。
“我不同意你的要求。”
“已經沒得選了。”
是關弘和鄧肯的聲音。陸湮聽到動靜後,心髒立刻縮緊,這一刻終于要到了。
關弘一屁股坐在了陸湮藏着的櫃子前,說話聲音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裡:“鄧肯,我不管你在北境現在有多少信徒,陸湮和蘇霧就是不能帶到那裡去。”
鄧老師要帶我們去北境?
黑暗中的陸湮縮成一團,全神貫注地聽着外面的動靜。鄧肯今天告訴他到了該動手的時候了,要他躲在這裡,一旦聽到暗号,就出來。
嘎達,嘎達。
是皮鞋的聲音。
“關老師,你放心,他們交給我,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您也可以一起過去,現在那邊我基本上已經做好鋪墊了,隻要我們把人帶過去,他們看到效果後,一定會同意接受實驗的。”
“鄧肯,”關弘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麼嗎?你想拿老子這麼多年的研究去給你鋪路。我早就應該發現的,可惜還是太信任你了。要不是上次在你那裡看到了你自己研究的藥,我到現在都不會相信你已經背叛我了。”
關弘說的,就是他每月給鄧肯和邱容發的藥。以前是按月發,鄧肯不敢冒險對藥進行拆解,一旦研制不出來,藥就斷了。
沒想到後面關弘竟然開始按半年給他發,這就給了鄧肯一段緩沖期,他沒日沒夜的分析着藥的成分,終于複刻了出來。雖然隻有80%的效果,他也很滿足了。
上次關弘去北境,恰巧看到了窗台上放着兩瓶藥。一瓶是自己給的,另外一瓶從沒見過。他偷偷到了一粒在自己的手心,帶回了實驗室化驗。
等關弘走後,鄧肯數了瓶子裡的藥,少了一粒。他嘴角勾笑,知道魚兒已經上鈎了,該回去收網了。
“老師,我已經對您夠好了。你也知道,現在的你根本困不住我,我随時可以離開,我也随時可以帶走他們倆。”
“你要是這麼胸有成竹,還在這裡和我廢話什麼?”
關弘笃定,鄧肯一定有求于他,不然這段時間不會和他兜這麼大的圈子。
鄧肯笑笑:“因為老師之前借了我一個東西忘了還了。”
“什麼?”
“機械義肢研究資料。”
這是鄧肯十多年前的一項研究,他交給關弘看後,關弘讓他放在了辦公桌上。
等自己下次再找他讨論的時候,被告知沒有可研究的方向。
三言兩語就把鄧肯打發走了,連資料都沒還給他。
要不是有次去關弘辦公室,在他桌子上看到了一副義肢的設計圖,樣式和細節都和當時的初稿極其相似,鄧肯還真的傻傻的以為沒有研究的必要性。
自那之後,就一直想借機找到自己當時的資料,但始終沒有結果。
關弘聽到這幾個字後,臉上先是震驚,嘴角抖動,想說些什麼,最後都化成了一道深深的歎息。
他将雙手放在膝上,低着頭看着地面。鄧肯是最像自己的學生,對實驗研究的癡迷程度不亞于自己,當時也是看上他這一點,才把他拉進實驗室的。
但這份對實驗的癡迷,也成了他們兩個之間的隔閡。沒想到他這十多年,都還記着這個事情。
“我可以給你。”關弘緩緩開口,“有個交換條件,把蘇霧和陸湮留下。”
聽到這裡的陸湮,心提了起來,這個關乎了他和蘇霧的命運。
鄧肯想要的是資料,似乎沒有必要一定要帶走他們。陸湮已經做好了鄧肯會出爾反爾的準備,要是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就沖出去和他們同歸于盡。
陸湮摸了摸自己随身帶着的剪刀,時刻關注着外面的聲響。
“不可以。”
陸湮聽到鄧肯這麼說後,長舒口氣。
還好,鄧老師是個遵守諾言的人。
隻是在說完那三個字之後,外面就長久的陷入沉默中。
在陸湮看不到的地方,鄧肯把關弘帶到了一旁,湊到他耳邊說:“我隻要陸湮,蘇霧嘛,可以留給老師你。”
他對蘇霧确實沒興趣,從頭到尾鄧肯看上的都是陸湮,這麼好的一副身體,裝上機械義肢,一定會很适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