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起的那一刻,陸湮的耳邊出現了嗡鳴聲。尖銳得如鋼針直接穿刺耳膜一般。
遲疑了幾秒後,他才确定剛才那一切是真實發生的,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跳進了池子。
“霧霧。”陸湮像瘋了一樣沖向了蘇霧,他很想發狂,但是生怕自己吓到蘇霧。
蘇霧額頭上子彈留下的單孔還不斷地流着血,陸湮雙手顫抖,試圖用手堵上。但鮮紅的血液不斷地從他的指縫中溢了出來。
根本堵不住。
“霧霧,霧霧,哥哥來了,别怕。”陸湮把蘇霧攬在懷裡,想要将她從水裡帶上去。隻是還沒到池邊,就看到蘇霧眼中的光漸漸消失了。
一行淚水從眼角滑落,混雜着血液,聚成了一股淡紅色的水痕,鑽進了頭發裡。
蘇霧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喉嚨怎麼也發不出聲響,隻覺得陸湮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然後身子像是飄起來一樣,浮在了實驗室的上空。
她看到了站在一旁冷漠的鄧肯,還有抱着她屍體痛苦的陸湮。
邱容正好也從外面跑了進來:“霧霧怎麼了?!”
姐姐也來啦,隻可惜我不能和她說話了。
再見了姐姐,再見了陸哥哥。
蘇霧最後一點的意識也消失了,頭一歪,倒在了陸湮的手心上。阖上的雙眼就像是睡着一樣,依舊安靜、美好。
陸湮看着懷裡的蘇霧,徹底喪失了理智。他雙目赤紅,頭腦發脹,擁有了想要毀滅世界的沖動。隻是懷裡抱着的是蘇霧,他不能傷害到她。拳頭捏得嘎吱作響,将蘇霧輕柔地交給邱容後,自己猛地站了起來。
他要去找鄧肯!
邱容知道他的意圖,并沒有阻止陸湮。她将臉埋在了蘇霧的胸前,衣服濕漉漉的,女孩兒直到臨終,都沒有穿上幹淨舒适的衣服。左手的手環依舊帶着,似乎都長進了肉裡。上面全是抓痕,記錄着蘇霧每個難挨的夜晚。
也許,這也是一種解脫。隻是沒人有替别人選擇生死的權利。邱容都已經做好照顧蘇霧一輩子的準備了,但是女孩兒卻先她一步離去。
她摸摸蘇霧的小臉,用衣服沾着水,一點點地替她擦掉臉上的血迹。
另外一邊,陸湮已經和鄧肯打作了一團。他像一隻失控的公牛一樣,沒有任何顧慮,直接用頭沖向了鄧肯。
鄧肯雙臂在胸前交叉,抵擋住第一波進攻後,被陸湮抓住了手腕。
陸湮借着蠻力,将鄧肯的雙手分開,頭不顧一切地去撞對方的頭。
砰砰砰——
連續的撞擊直接讓陸湮的眉骨已經斷裂,眼眶充血。鄧肯也沒好到哪裡去,鼻子被撞出了血,右眼泛起了淤青。
令他害怕的是,陸湮就像是一個毫無痛感的機械人一樣,不知疲倦地攻擊着。
照這麼下去,可能不太妙。
陸湮體内有芯片,這個芯片在情緒極端失控的情況下,會存在爆裂的風險。一旦爆裂,實驗體會随即死亡,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在接受攻擊的時候,在思考着對策。
突然看到遠處升起了一群白色的蝴蝶。
“蘇霧?”鄧肯朝着那裡驚叫出聲。
陸湮被這名字短暫地吸引,也朝後面望去。右邊的眼睛已經高高腫起,隻留下了一條細小的縫。他看到蘇霧躺着的地方,竟然不斷地有蝴蝶飛出。
邱容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開始隻有一兩隻,後面卻漸漸變多。所有的蝴蝶,都是從蘇霧心口飛出來的。
蝴蝶在空中打着旋,組成了一個白色的團。就像有人指揮一般,朝着鄧肯和陸湮飛去。
這是霧霧嗎?
陸湮心裡想着,他伸出手,試圖讓蝴蝶停留在自己的指尖。
蝴蝶沒有如他所願,隻是在陸湮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裹圈。
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全都是蝴蝶撲扇翅膀的聲音。
突然聽到邱容大喊一聲:“你去哪裡。”
接着就又傳出了兩道腳步聲。
“容姐。”陸湮覺得不妙,“是不是鄧肯跑了。”
一旁沒人回複,陸湮急得用手不停地驅趕身邊的蝴蝶,但是那群蝴蝶怎麼也不肯散去。
他跌跌撞撞地靠着記憶往外走,邊走邊喊着:“容姐,你在哪。容姐?”
回應他的是無窮的寂靜。
陸湮最後選擇趴在了地上,摸着牆根,一路匍匐向前。他終于摸到了樓梯處,卻渾然不知樓梯的盡頭就沾着鄧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