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是半夜來的。
三十天的時間一到,系統立馬下達了“生不如死”的懲罰,将睡夢中的霍裴吵醒。
霍裴打心底還是覺得系統啊、穿越啊、懲罰獎勵啊,很不真實,于是不以為意,撓了撓頭繼續睡覺。
太陽高照的時候,霍裴的神志終于清醒了過來,但渾身酸痛無力,他隻能努力睜開眼,看見季隐真坐在桌子上翻書看,不禁笑了笑。
這畫圖的書不耐看,幸好之前買了很多放在屋子裡,夠季隐真看幾天的了。不然依照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沒力氣去鎮上給他買新書,肯定要無聊了。
此時已經是半上午了,霍裴在床上坐了起來,按着胸膛深呼吸,緩解想吐的欲望。
他在腦中詢問:“這就是‘生不如死’的懲罰嗎?”
系統答道:“是的宿主。”
霍裴有氣無力道:“我還以為多嚴重呢,原來就是發發燒生生病,哈哈。下次時間到了任務沒完成,還會罰我這個嗎?那我還能接受十次。”
系統沉默了一瞬:“……‘生不如死’懲罰,是在宿主當下的情況中發生一件最壞的事情,懲罰不定。”
霍裴胃中翻湧得厲害,嘔吐的感覺比一開始強烈了好幾倍,他沒精力在回系統的話,隻能點點頭。
忽然間,他依稀聽見屋子外面傳來兩道聲音,好像是在争吵什麼。
他忍着不适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順便招呼季隐真道:“來陽光下看,不傷眼睛。”季隐真便搬着凳子過去了。
霍裴轉頭聽外面的聲音。一道年輕的女聲,一道年老的女聲。
年輕的聲音他不認識,年老的聲音,是當日的李嬸。
李嬸道:“自買了那個娃子,大變樣了,以前莽莽撞撞的,空有一身力氣,現在學會疼人了,你進去瞧瞧就知道了,那大棉被子買了兩床,雖說白天用不上,但咱們這地方晚上和冬天似的冷,誰家舍得買棉被子?湊合湊合一夜就過去了。你聽嬸嬸的,進去看看,還有嬸嬸在呢,你怕啥?”
年輕女聲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怕什麼,我就是不敢進去……”
李嬸道:“快走吧!現在鎮上傳的都是,二狗要在鎮裡租房住了!你看看他這個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錯不了那孩子的,你嫁過去,那能差了你的?真不知道那小子這十幾年攢了多少錢,總之肯定不少,否則能讓他一直這麼揮霍嗎?”
年輕女聲道:“那人家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啊。您不是說,前段時間去他家提了一嘴,我……不太附和他的要求?”
李嬸道:“诶呀,不是嬸子說啊,他那些想法确實有些高了,但成婚之後不就是那麼過日子嗎?嬸子和你說啊,其實這二狗人不壞,就是有些一根筋,你看他疼娃娃的那個勁,你嫁過去,還真能虧待你嗎?都是嘴上說說了……”
外面安靜了很久,那年輕女聲又響起來,道:“我不了!我回家找爹爹了,就算爹爹身體不好了,我辛苦一點,多做些女工也能養活,我還是回去了。”
李嬸的身影漸漸遠去:“你啊,糊塗啊!”
霍裴聽完了,也沒在意。屋子裡沒有退燒藥,他也懶得買,喝了兩碗冷水,便躺下睡覺了。
可惜,事情不像他想得那麼簡單。
他的病沒有好。
第三天,霍裴已經起不了床了,他摸到自己身上長起密密麻麻的疙瘩,卻沒力氣睜開眼睛看,他這一睡,外面已經天翻地覆。
黔安的瘟疫開始了。
季隐真摸了摸霍裴身上的疙瘩,拿上霍裴給自己的錢袋去了鎮上,循着記憶,找到那家醫館,裡面滿當當都是人。
等他終于排上了大夫,卻說不出一句話。那大夫眼底烏青,顯然是很久沒休息好,問了數遍什麼症狀,卻聽不見人回答,這才惱了,猛擡起頭來,道:“治不治?不治就别堵在這裡!”
他這聲吼完,才看見一張白白胖胖的臉,認得這是霍裴收留的娃娃,立馬收了脾氣,道:“二狗也不行了?”
季隐真點了點頭。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回應别人的話,也是第一次點頭,好像有東西卡在脖子裡面似的,隻點了兩下,他卻感覺是硬把脖子裡的東西折斷了,非常艱難,異常不舒服。
大夫沖身後叫了一聲,那後面連忙走出來一個人來照看櫃台,大夫提起一個箱子,一隻手拉着季隐真,往鎮子外面去了。
這時的鎮子,似乎比平時要安靜很多,隻有那間醫館,倒像了平時的集市。
大夫摸了摸霍裴身上的疙瘩,微不可查歎了口氣,道:“等一會兒我們在醫館門口熬藥,你拿上一隻碗來,端回來給二狗喝了,聽懂了嗎?你要是有不知道的事情,就來找我。”
季隐真點頭。
後來,生病的人太多了,渾身發臭的人全堆到了鎮子外面。因為會傳染,當然是越遠越好。不知誰提了一嘴,這些生病的人就在霍裴家的周圍定下了暫時居住所。
原本那大夫帶着人要在二狗這兒住下,季隐真卻說什麼都不肯,不讓進,隻讓大夫一個人進。他們也懶得和一個小孩糾纏,搭了雨棚,讓很多人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