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以前，追溯到非常早的時候，沒進公司多久的王月西遵從安排，拍過一組雜志照片，露出過肩膀、鎖骨和腰腹。在拍攝前的一個月，他被禁止吃高鹽高熱的食物，安排在健身房鍛煉。幾天後王月西就堅持不下去，經紀人先是皺着眉罵，後面捏着他肩膀，說你很漂亮，現在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後面也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但經紀人一直說，一直說那樣的話。王月西每次聽完，都機械地點頭。一個月後，他的身體勉強達到預期的标準。經紀人來到他面前，拉着手驚歎地誇他漂亮，幹得好。

然而這做的一切，在黑黝黝會動的鏡頭前，都更加暴露他實在沒有與生俱來展示自己的天分。王月西是根木頭，茫然地讓攝影師操控着他的情态，然後聽着工作人員的話到電腦前看自己。

這張怎麼樣，另外一張又怎麼樣。他們圍着圖像讨論，時不時看了幾眼旁邊的王月西——還不錯，可以了吧，這個再試試。說完後讓王月西繼續拍。

出來的成品不錯，拿給他看時，王月西問這是我嗎？他總覺得不像，經紀人笑了幾聲，反問：“為什麼不是你？雖然表現力上生澀了點，但是就像這樣——”

經紀人伸手摸了一下王月西的臉龐，眯着眼笑：“好多粉絲都說看到你拍的，就非常想碰碰你。這是在誇你啊！”

他給王月西展示售賣後網絡的評論，“賣得也不錯哦！”經紀人多加了一句，“這次做得真棒啊，新的雜志拍攝也會給你争取下，你以後也要更努力。”

王月西聽話極了，後面果然又有了幾次拍攝機會，拍過一次兩次後，那些門道、與攝影師們眼神的交流、展示的方向……襯托得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個迷人的天才。在采訪中他歪着腦袋，說合作拍攝時的技巧，自然而然回答出好像沒什麼特别努力的地方，就是配合吧，滿足拍攝要求。

那根木頭早早忘記消失了。

在羅彩的撫摸下，王月西想起了他，肌肉僵硬，羅彩撫摸到腹部時，他害怕得顫抖，猛地抓住手，說：“不要摸了。沒什麼好摸的。”

“為什麼啊？”

他歎口氣：“瘦巴巴的有什麼好摸呢？還不如雜志上的好摸。”

羅彩搖搖頭：“但我不是因為雜志要摸你。”

“那是為什麼？”

“是你剛才用腦袋蹭我，讓我覺得很可愛，所以才想摸摸你。”

羅彩歎慰地将手放在王月西胸膛上，教王月西一隻手過來，“拉着我的手，就放在這裡，你胸口上。另一隻手也要動，抱着我的腰吧。在這。”

王月西很快将手放在了羅彩腰臀間美好凹陷下的位置。而羅彩在他做完這些後，才将腿纏了上去。

“你害怕嗎？我這樣抱着你。”

“不怕。”

“那是我摸你你害怕嗎？剛才你都在抖。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王月西說沒有。你沒有做錯什麼事。

“那是以前的事嗎？”羅彩接着問，王月西遲疑了一會，慢慢說是以前的事。他說出拍雜志時最初心裡的想法，那非完美的狀态，以及沒有達到完美狀态時焦慮的自己。他控制不住責備羅彩剛才那覺得可愛的地方，對于王月西本人，被動地想起他後，便覺得從前與現在都存在着深深的無地自容。

“我根本一點都不可愛，你說的那些話，隻是讓我覺得自己沒有一處是好的，你摸我的身體，你覺得完美嗎？我已經沒幾斤肉，在網上，他們隻會說是娘娘腔。你為什麼還要說這樣的話？我聽了就覺得難受！”

王月西猛地掙脫羅彩，抓着頭發在原地轉圈，随後頹喪地向着窗戶縮成一團，他突然渾身冷得難受，悶聲哭了一場，哭了不知道多久，羅彩也沒安慰他，等到他自己哭累了，覺得沒趣，也覺得剛才的那通話不近人情，都是他多想說錯了，才慌亂小心地走到床邊，虛弱地叫羅彩“小熊”“肉肉”。

羅彩背對着，隻要他不動，王月西就不敢離開，也不敢上來，隻能用笨蛋的方式凝視他，除了叫名字外，王月西一動不動。

過一會，羅彩開口道：“王月西。除了你自己想黏人總是動不動抱我，親我外，你有在别的地方想主動抱過我嗎？我其實是個比你還要黏人的人，剛才教你的東西，是我非常喜歡的一種擁抱方式，比你沒章法的那種好，叫你放開不是我不喜歡。我知道有時候你有些不開竅，之前也答應過要一步一步慢慢教你。所以我摸你，也是因為真的喜歡，想黏着你。也希望你以後能用我喜歡的方式抱我。

“前幾天你說我們交往，我就決定，在你不發病的時候，将這一面展現出來。而在你發病的時候，我就稍微忍耐一下，因為你不喜歡被煩，被打擾。除此之外，我們和别的情侶沒什麼兩樣。

“我就這麼說吧。我不是什麼很溫順的人，比起你剛才躲到一旁哭，我才是更受傷的那個。你知道我怎麼想嗎？你看重我，卻沒有你看重你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重要，那些人甚至隻是随口惡言惡語，你就記着了。我隻是摸你，你就要跟我吵架！以後我什麼誇你的話都不能說嗎？說喜歡你，愛你，你很好，你讓我開心，我說了你就會生氣嗎？你那種話，說得好像不喜歡我，不接受我！”

羅彩說了一大通話，翻身坐起，他向着王月西冷笑，不像綁了蝴蝶結的玩偶，也不像臂彎裡的潔白棉花。非常冷，也非常硬，王月西因此害怕他說出更嚴厲的話。

“現在，向我道歉。”

“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羅彩沉默了一下，讓出一邊的位置，過幾分鐘王月西還不敢動，羅彩伸腳輕輕踹了一下他膝蓋，“傻着幹什麼。”

王月西慢吞吞上來，此刻他很想抱一下對方，于是非常努力地擺出羅彩喜歡的方式，但他動作遲鈍，掰也掰不好，又弄疼人了。

“對不起。”

羅彩滾進他懷裡，小聲回複：“沒關系。這次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