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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無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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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是解約賠了很多錢嗎?”

“還有個房,是以前家裡人留給我的。不是簽了公司後賺的。一旦覺得太累,不開心時,我就會住到那裡去,但是現在賣掉,感覺也不是很有所謂。”

“還是留着吧。選一天陪你去好了。”

王月西搖搖頭,不用了。“往返很快,用一個大箱子裝上,一個人就可以。”

“那什麼時候去呢?”

“後天有個休息的時間。”

“好吧。看來你都安排好了。”

王月西看了小熊一眼,小熊沒繼續說什麼。不過他出門時,王月西比平時準備要快,隻是換了件剛晾幹T恤就說好了。王月西出門一直慢吞吞的,剛才變那麼快,小熊就不想和他計較。因為他怕自己生氣,但小熊也不能告訴他自己沒在生氣。但要是越想,越注意,便覺得對,應該要生氣。所以就随王月西。

有一種星期三糖果。藍色憂郁的星期一;靛色的星期二;麥綠的星期三;橙色的星期四;櫻桃紅的星期五;粉橘的星期六;黑色的星期天。

一周7天一組,重複三組21顆。

近期小熊推出的星期糖果,就像倒數日曆,抓在手上一把,數出來有3個星期天、6個星期一、找到一個星期五。每一個手裡的,王月西都仰着頭,高高舉着在太陽光底下看。

星期五是最開心的一天。高興得易爆炸,王月西說一定是紅色。所以當時就給星期五選了櫻桃紅。

藍色的周一還是黑色的星期一,“星期天才是最恐怖的!”小熊強硬地将黑色安到了星期天上,“就算再怎麼傷心,星期一工作學習已經成了定局,開始了後也就沒那麼困難,所以憂郁的藍色更合适。”

小熊将星期糖罐放在熱銷的木架子上,店門口已經擺宣傳廣告牌,王月西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給糖分包裝,他偶爾對着馬路擡擡臉,沒多久就有人過來要買糖。

小熊扶着店門旁的窗口,說不出的惬意,連炎熱都稍許原諒了幾分鐘。他看着王月西燙紅的臉,讓他進來。

臉上是汗,鼻梁沿着往眼下的皮膚,像一小塊浸在鹽水棉紗布。王月西用紙巾重點掖了掖這塊肌膚。

他蒸出來像香香的芋艿。想咬上一口,而且那樣的太陽,身上一點都不臭。臉要好好塗防曬霜,不能曬出問題,最好也戴個遮陽帽。

“你盯了我很長時間。”

“是嗎?”

“你總是這樣。”

“又有什麼關系。”小熊抓了一把糖,“我喜歡看。”糖果塞進王月西的褲袋裡,“也分點給你的便利店同事吧。”

王月西從褲袋抓出好多,“不用那麼多吧?”

“我想多給點,給多了,他們就吃人嘴短,不會幹壞事也不會說壞話了。”

“你擔心這……擔心那的……”不過王月西看看小熊的眼睛,轉了口風,“随便你吧。”

小熊眯起眼睛,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他什麼都懂,好像洞察人心。

“車站……要我送你去嗎?”

王月西默不作聲地将分好的糖放在收銀台的籃子裡,小熊自顧自點點頭:“我知道了,那你一個人注意安全。”

他在有時候表現得敏銳,可這并不是他的本性,隻是突然鍛煉出來的一種新能力,讓他内心平靜下來,并明白人類或多或少是需要體諒的。

他希望自己學會寬恕。

小熊看到王月西額頭出了汗,抽了一張餐巾紙撩開劉海幫他擦汗。“看上去有點像白化的小獅子。”

“嗯?”

“沒什麼。”小熊滿含笑意地說,将餐巾紙折疊成一塊正方形,塞到了王月西的手中。

兩三天後,王月西出發去火車站。那天是個周末,天上太陽好,小熊坐在落地窗那,将腿伸到院子裡,泥裡的野草撓着他的腳心,摸着達令的腦袋。

王月西出發時沒叫小熊,在原地好好看了幾眼小熊的樣子就出了家門。

在車上,越靠近那座城市的距離中,越是想逃離,不過高速前行的火車,提醒着他不要當一個半途而廢的膽小鬼。他不希望自己是膽小鬼,如果沒有證明,那便無法說明在這場經曆裡學到了什麼。人生是這麼說的,每個人都會學到點什麼,王月西也渴望學到點。

可是火車還是太可怕了。突然湧上來一波人,新鮮的男男女女,經過王月西,向下瞥了他一眼——真的有瞥一眼嗎?總之王月西聞到了一陣香水味,他們在他前面坐下,座椅的側邊露出一段黑綢子似的頭發。

王月西低下頭摸摸臉,還好好戴着口罩,頭發也染了别的顔色。其實沒關系,他很完美,從裡到外變了個人似的,足以在這列火車上産生遺忘的魔法。座位前方的人,小聲激動地講着本次見面會的細節,微笑和手心的溫度,幸福得快要死過去。他的手心非常溫暖,牽完手後自己也留了一道香味,多希望能多留下幾天,如果不洗澡能實現這個願望,那我一定甯願全身發臭了,也不會去洗澡,盡最大的努力去留下它。

王月西的粉絲也這樣說,他們激動得暈過去,在網絡激情地抒發自己的體會。

所以他們在說誰呢?王月西好奇地從錯位的座位縫隙看過去,可是看不見,隻是看到一條白色的光芒,以他的視線為起點抵達第一排模糊的虛點,那挂着個紅色書包。

過了幾個站點,天漸漸暗下去,想必林黛川的太陽早就下山了,已經是一輪銀色玉盤的月亮高挂在天上。

這裡的景色才攏上靛藍的外衣,車廂才亮起燈,窗外軌道的平行線蜿蜒深得像漲潮的海水,那是昏的冷色調,王月西手指尖冷,前方廣播播報終點站,零零散散的人站起來,就在王月西前面,那些人站起來,他恍然大悟,啊,他們交流的是一個明星啊。

書包拉件挂着自制小卡的亞克力牌,手機後放着打印的拍立得,透明活頁本裡是無數張自制小卡和演唱會、見面會票根。

是的,是個明星。王月西跟着站起來還看到某個手機鎖屏的自拍。也染着金色頭發和白皙皮膚。

這時王月西才非常清醒地知道剛上車時感受到的對方一撇隻是錯覺。因為他的心吊起來,害怕被人認出,而他無法面對,可是萬萬想不到,那時間已經足夠遺忘王月西了。

這樣也挺好。天上的月亮泛着霁色,正正好。他似乎覺得輕松了一點,可以松下口罩,松垮垮地懸在下巴上。但他沒有,看了一會月亮後就低着頭随着人流來到了明燈閃爍的街上。

他有一個非常小的房子,建在老城區的老公房,一層有好多戶人家,廚房的一扇窗打開來,能看到蠟綠色樓梯和踩着燈上來形形色色的人,還能聞到對面炒的是酸菜和白米飯。

王月西愛窩在這種狹小的一居室,關掉手機,屏蔽工作,一進門左手花架,從下到上依次擺放了乳白泛黃蕾絲布,壓着藍色玻璃,擺放了一個造型老舊和機器人玩具扁平臉部差不多的電話機。等他似乎要回到現實中時,就用電話機撥打給經紀人。

一居室落滿了灰,酒瓶子倒在地上,酒液早就被蒸發,在木質地闆留了灘印記,許久沒打開的水龍頭轟隆隆振動了一下,噴出一波繡水,再噴出一波,濺到手背。現在流出清水。

王月西在櫥櫃裡找到一塊能用的抹布,稍微擦了一下桌子,明明是白色的灰,擦一下卻變成黑色的。

他隻是囫囵擦了幾下,就坐在沒有蒙上布的沙發,用手機給小熊發抵達的平安短信。

吃過飯了嗎?

在火車上吃了。

什麼時候回來?

我明天回來。

他還想說點什麼,打了一句話發了過去。小熊回複過來,他沒有看,拿着抹布去卧室,将床底下的行李箱拉出來,好好擦了一遍。在他身後,一串腳印交錯疊着,王月西整理好衣櫃搬着行李箱出來時,用套着鞋套的腳從地闆上摩擦過去,讓腳印變成一條一條撕開的鱿魚絲那樣彎彎曲曲。

廚房上方的櫥櫃存了很多泡面、餅幹、薯片,是經紀人看到就要尖叫的垃圾食品。王月西以前經常偷偷吃,他吃不胖,所以肆無忌憚,背地裡總是偷偷翻經紀人的白眼。但是有一次還是被發現了,因為覺得萬無一失,所以經紀人僅憑着衣面上微小的餅幹殘渣,對他大吼大叫。那次也是他第一次嘗試催吐,他就是突然非常恨經紀人,于是彎腰将食指和中指伸進喉嚨,使勁往深一摳,吐在了經紀人小羊皮靴上。

經紀人尖叫起來,罵他神經病,用裝滿資料的公文包打他。“惡心!”經紀人早就透過單純的皮囊看到王月西惡劣斑駁的一面,再美的人也是臭不可聞的,所以不會被一張臉迷惑,他看透了。

王月西拍了幾張櫥櫃裡的零食泡面的照片,發給小熊,問要不要帶回去。接着他拼拎乓啷把所有櫥櫃都打開,将吃的掃到地上,一個一個像往湖面扔石子,将它們丢進行李箱裡。

整理完一切,王月西看一眼手機,小熊暫時還沒有回複消息,他撇了一下嘴,放回褲袋中,提着大箱子從7層的樓梯慢慢走下去。小時候和父親走樓梯,他并不一直牽着王月西的手,王月西就抓着朝外一側的欄杆,想要憑着欄杆,将自己挪上去,一開始他很認真對待這一個動作,一抓,腳踏上去,發出呼呼的模糊的打氣聲,他能順利爬上一級台階。但是父親經常袖手旁觀時還要打斷王月西的專注。

王月西撐着扶手打算喘幾口氣休息,樓底下有人進來,邦邦邦踩樓梯。他戴上口罩低着頭側過身讓上來的人過去。上去的人回頭看看他,繼續踩着邦邦邦厚鞋底敲出來的響聲上樓。

他還站在樓梯一側,感應燈從他頭頂亮一下,又從上一層亮一下,它一層一層慢慢閃,王月西心跳有一點加快,呼啦一聲樓梯内側開着的窗戶被風吹進一枝樹葉,那搖搖的樹枝和一隻逃出來的八哥跳來跳去。八哥歪着腦袋,從窗戶邊沿露出黃色喙,與王月西互相對峙着,誰先走?反正不會是王月西先走的,他一揮手,八哥跳着沿窗框往外挪,風再次嘩啦壓浪過來,遞過來一杆枝,八哥就坐着樹枝從窗戶彈走消失了。

呼叫的出租車是不是被風吹着走的芝麻粒,停在遠處的停車場裡不動,晚風也将一片烏雲吹過來,它滾滾奔過去,沒有留在這,隻是讓天稍微暗了一下,人群納涼,用舊芭蕉色蒲扇扇腿,拍拍胳膊趕蚊子。

王月西決定不等車了,拖着行李箱向前走。這裡老城區包圍着市中心,格局就像一顆翠青的青菜,最外舊的蟲蛀過,往裡稍好的,一般的,更好的,一層一層剝出來,露出最嫩的中心。

電子大屏和許許多多的人互相凝視,有時像插香,散發着電子科技的香味,有很多人趕來舉着手機來朝拜。王月西走到這裡的時,在街邊的便利店買了一盒酸奶,坐在街邊,清掃幹淨但仍有煙頭和剛拆下來的香煙錫紙扔在身後的花壇裡,他無所謂,最髒的泥巴也滾過,吸管從口罩下方伸進去,就不用摘下來。王月西喝酸奶的時,電子屏已經輪播了珠寶、香水和高奢服裝的廣告。男女明星輪番登場。後來趕來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擁擠起來,聲音也多得疊着,後來電子屏幕出現的某個人撥弄了一下他們,仿佛是一個線團被踢下來,開始不停地滾、滾、滾……滾成不同的嘴,尖叫停不下來。天上放出一排無人機,組成名字的縮寫拼音,聳立兩旁的大樓燈光屏,開始依次打出“XXX出道一周年快樂”,藍紫色的字,另一面則是告白愛心。從這個時間段開始,就是不斷的輪播。電子屏的生賀視頻播放完,又開始重頭播放。

有趕來比較晚的,找不到好的位置,于是就踩在王月西坐着的花壇上面,開始錄視頻,一個一個翻賬号,開始拍照打卡。

王月西放棄還剩一半的酸奶,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他擠出人群,但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擡頭看着那精緻的生賀視頻。那是在他離開這裡後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參與了一次大熱的劇集,人氣如同坐上火箭沖上了雲霄。有人為他買斷整晚大屏的播放廣告時間,就為了慶祝一次生日。豎立的燈光屏像不像兩根蠟燭,點在精美的電子蛋糕上。

此時肯定很幸福吧?王月西突然産生了一廂情願的猜測,這種心情,他以過來人參與過好幾回,但不管多少次,最終都會變得索然無味。可是說實話,免不了是靠着“資質”來揣測,好像把一件好事解釋成了壞事。王月西在最後離開這裡時,也無法向自己,也為外面等待的他人解釋為什麼心迅速像冷卻的蠟燭,再也點不起火,産生不了融化熱愛的蠟油。那段時間他長久沉默,賬号毫無動靜,有謾罵,也有鼓勵和等待,随後他昏沉在醫院時,公司火速公布了關于王月西的解約通告。

王月西未來去哪?會有新的經濟公司接觸嗎?等啊等,他不出來,沒有回應,快速消失了。那些長久來堅持的人,在幾天裡迅速耗光了愛與耐心,與他說了再見。

但王月西估計已經成了一個無比殘酷、任性、不負責任的人,事業盡毀的情況下,也沒有勇氣出來正式說一聲再見或者重新歸來的預言。

世界并非隻能隻有一個王月西。他低下頭,摁着沒散的口罩和戴得好好帽子,湧入了馬路另一邊急匆匆的人群,突然間,靈光乍現間,時間重新有了計算現實的意義,老舊的技術被嶄新更智能的新技術淘汰,他知道一個可悲的事實:自己作為王月西,被人誇贊的獨特性和無可替代性永遠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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