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很開心嗎？”

“嗯……不好說，應該是開心。”

小熊朝他攤開手，沒收了筷子。“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王月西擡頭看天上毛栗子形狀的月亮：“……嗯，知道。我明白，你不要擔心。”

第二天天空布滿陰暗的泥巴色，半夜裡悄悄下起了雨，一直到現在沒有任何停止的迹象，可憐的太陽公公想見一面他們都不行。

好不想出門上班。小熊立在客廳裡，想着躺在院子裡的缸，雖然狼狽但惬意和泥土融為一體，時間久了花花草草也樂意爬在缸的上面，隻是人類要辛苦，等雨停後重新沖洗一遍。

王月西穿上黃色雨衣，也給小熊套上一模一樣的，理順亂的頭發，搓着他的臉，拉出一個微笑：“努力一下吧。”

小熊很不開心，噘着嘴臉皮拉下來，“人類啊，要是像你說的努力一下吧！就不會有煩惱了。比如我現在就在煩惱，下雨天出門，會弄髒鞋子，襪子也會濕掉，走到室内留下濕腳印，空氣的味道也不好聞。”說出一片煩惱的時候，雨衣的搭扣，防雨防風的帽子，已經被對方扣上，冷淡地評價：“哦~原來你有這樣的煩惱。”

“……但是……一定要出門也不是不行。”繩子扣得很緊，包裹得像一顆桃子，小熊彈了幾下繩結，“好吧，走吧。”他說服了自己，和王月西手牽手出門。

晚上，小熊坐下廊下，一個人守着空蕩蕩的缸，王月西又帶了東西回來，他騎着三輪小車，一直騎到院子裡，褲子沾了泥灰，整個人熱烘烘，像稻草遊過來靠在小熊肩上。一定累壞了，小熊伸進帽子裡摸摸他的後腦勺，“頭發也都濕了！”

“嗯……但是，今晚還是先把事情幹完再洗澡。”

“你帶回了什麼？水泥？”

是泥巴和石頭。三輪車後放着好幾個黑乎乎的塑料袋。王月西拉住袋子往地上放，小熊拿來水桶和長柄刷子，回頭用腳将達令的鼻子往裡推，拉上隔斷院子和室内的門，拒絕了小狗想來聞聞的好奇舉動。

兩個人冒着雨把缸給刷了幹淨，在底部鋪上買來的泥巴，填得厚厚的，擺上石頭。王月西從雨衣口袋裡掏出幾粒種子，埋進了剛才填好的泥巴裡。“是碗蓮的種子。我查過了，這口缸很适合當它的家。”

從水管接引的水慢慢充滿了整口缸，等過幾天，來自明明河的小魚就會住進去。但是沒等鮮活的期待消失，小熊立馬洩了氣，喊着诶呀，冷死了！搓着手臂把手裡的刷子扔掉了，拉着王月西沖進浴室，用熱水好好泡了一回澡。

王月西洗完澡後有點打噴嚏，漸漸發起低燒。他描述自己有點喝醉酒的感覺，如果頭不疼就好了。

“那當然啦，又不是真的喝酒微醺了。”

“頭疼像吃藥一樣苦，一邊灌滿了沙，另外一邊隻有幾口水，揉左邊右邊都不舒服，頭擺來擺去……”

小熊撕開退熱貼，貼到他的額頭上，“知道你不舒服啦，但是感冒藥不能吃，忍忍吧。”

“……好吧。”

王月西吸着鼻子爬進被窩裡睡下。小熊關燈，拉上窗簾，花園裡的缸立在落雨的外邊，像一隻尋找月亮的大眼睛。

低燒第一天就退了，後面白天一直流鼻涕，晚上堵鼻子難睡着，他是紅鼻子魯道夫，每天耷拉着的眼睛不是很開心，早晨醒來試試吸吸鼻子，檢驗今天感冒的流程到哪了。小熊一早很開心，沖到房間要說一個好消息。

王月西晃一晃手機說：“我現在也有一個好消息，但還有一個壞消息。”

“那……你先說？”

“好消息是賣掉的衣服和飾品的錢都到賬了，壞消息是請了幾天病假，這個月打工的錢飛啦。”

“那真糟糕……不過我剛發現種下的碗蓮已經發芽了。去看看，别躺床上啦！”

小熊把人從床上拖起來，洗洗刷刷。達令享受久違的陽光，細尾巴搖來搖去，小熊叉腰站在院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而身後的王月西像躲在陰暗巢穴裡中的怪獸，沉默地眯起眼睛。等了幾分鐘，像是适應了，才走到水缸邊。水面下幾厘米長的小芽從泥土裡鑽出來，經過幾天的沉澱，缸中的水非常清澈。王月西微微睜大眼睛，小熊說：“都冒出頭來了呢。”

“嗯。”

“你在想什麼？”

“好兆頭之類的。”

“想到你自己了？”

“嗯，想着要努力了才行。”

王月西側過臉，小熊正一副好奇的神情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又将視線轉回水下的小芽：“有這麼奇怪嗎？”

“沒有哦。我們來念咒語吧！”

“咒語？”

“就念‘噜啦啦噜啦，新世界門，開！’”

王月西不想念，但是小熊晃着他的手，求他念嘛，“念一念嘛，又不是你一個人念，要是不好意思，我也一樣的！”所以他還是點頭答應，和小熊手牽手拽緊，大聲喊：

“噜啦啦噜啦，新世界門，開！”

“唔——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