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他！站住！”二樓敞開的窗口，探出一個腦袋，不需要多亮的街燈，那人臉上的刀疤在夜色下自帶着青光。

“Shit...”黎子旭幾乎是蹿上了車，匆忙啟動，向巷子口快速倒行。

“跳！給我跳！”疤青吆喝着自己人，可身後趕來的人都剛挨了一頓打，正是手腳不利索的時候，個個行動遲緩。

疤青隻好自己帶頭，先跳了窗，在地上翻了個跟頭，才好不容易站起，迎着黎子旭的車燈一瘸一拐追了上來，後面陸陸續續才跟上了三四個人。

黎子旭開了遠光燈，強光射得疤青等人睜不開眼。

“陰魂不散...我正要替九叔和阿邦算賬！”黎子旭心一橫，R檔換D檔，猛踩油門，向疤青沖了上去。

“快閃！”疤青頓覺不妙，朝後幾人大叫示警，同時朝路邊的灌木縱身一躍，這一躍拼出了全身力氣，便四腳朝下摔了個狗啃泥，被灌木枝葉絆住了手腳衣褲，一時不好翻身掙脫。

随後而來的幾人，見狀紛紛朝路兩側竄逃。

黎子旭無意其他人，急轉了方向盤，還要沖疤青去。

“黎子旭！”溫心瑜不知何時坐起，在後排大呵一聲。她還在車裡，她做不到隔岸觀火。而且，她無比确信，他現在隻是被一時的快意沖昏了頭，疤青根本不是他今晚冒險來這裡的目标。

“倒車！走啊！！”她焦急地回頭望向巷子口，前街已經有人影聞聲朝這邊走來，再不退就真的退不出這條巷子了！

黎子旭緊緊攥着手檔，猶豫間，狠狠按了一下鳴笛，将疤青吓得倉皇朝灌木深處紮去。而後，車子迅速退下了路邊的石階，風風火火朝巷子口倒去。

巷口已擠了些好事的看客，夾雜着阿華與一班侍應等人在内，衆人措手不及間，隻能先躲命退到牆邊，騰開了一個豁口。

溫心瑜提心吊膽，生怕車子無眼，倒退時萬一撞到哪個反應慢的行人，她可就真變成肇事同犯了！

“讓開，讓開！”她沒意識到，自己在車子裡喊，外面的人根本聽不到。幸虧那阿華，手疾眼快地拖開了一個被擠摔在巷口的女人。

黎子旭一鼓作氣，開出了巷子，一路狂飙。若不是午夜市區的車子少，以他這般速度，她真要閉上眼睛聽天由命了。

“你怎麼不說話？剛才還中氣十足！”

“剛才，剛才經過的，是日本街麼？”她無意間瞥見了那家酒店。

“呵呵，你才發現？你知不知道，這裡白天叫胡志明，晚上叫西貢。”他這時候還有心情和她聊這些。

她着實沒想到，同一條街，白天與夜晚的差别竟這麼大。彷佛這裡同時住着兩個世界的人，一個世界早出晚歸，一個世界晚出早歸；又像鏡子的兩面，一面平凡日常，一面華麗刺激。

“剛才為什麼突然喊我的名字！”他又問。

她對他焦躁的問話全然置之不理，打開了半扇車窗，讓夜風汨汨吹進車廂，這裡白日熱噪，夜晚卻清爽。睡了一下午，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大冒險”和“密室逃脫”，渾身所有的細胞都已徹底清醒了過來，她可不像他現在這麼不清醒...

“不想被他們看見你的臉，就關上窗。”

溫心瑜索性将整扇車窗按下，将臉趴在車窗，任風吹散束在腦後的卷發，胡亂飄向空外。從行李箱落在那班人手裡時開始，她的容貌，還有遮掩的必要麼？

黎子旭隻回頭看了她一眼，将油門踩得更深，呼嘯着向市郊某處開去。

車尾本來跟上幾輛摩托，但很快，便有幾輛私家車在後橫插，将那些摩托别轉逼停，耽誤在後，逐漸被甩得沒影。連他都甩得掉這班摩托，那位九叔更得心應手吧，所以後來才和那位阿邦調了包？可阿邦不是留在機場道善後嗎，呵，恐怕是故意做戲騙那疤青一時...他們也許早就料到會出事，所以被貨車撞上時，才能那麼及時地刹車調頭。

可是明知道會出事，他為什麼還要冒險來越南呢？那盤錄影帶一定比他的性命還重要吧。

現在還有人用錄影帶嗎？那不是九十年代的古董了麼？

溫心瑜思考的時間，車子開進了市郊的一片建材廢料堆場，堆場内除了一間簡易搭建的小闆房裡還亮着一盞燈，其餘到處漆黑一片。

“今晚就委屈你跟我們一起。”黎子旭熄了火，跳下了車，随後将她的行李箱從車上搬了下來。

溫心瑜一聲不吭，随他進了闆房。

“阿旭，你回來了，見過阿邦了沒？他怎麼樣？”從二樓迎下來的，正是九叔，當看到溫心瑜跟進來時，“哦？這不是...她怎麼...阿旭，你怎麼...？”

“她不是老炳頭的人，就是個倒黴蛋。”黎子旭随手丢下行李箱，朝一樓窗外看了看，又确認了一下，後面是否有人跟來。

闆房是個二層建築，看起來像個臨時工棚。一樓中央擺着幾張簡易桌椅，而後一間小廚房，樓梯架子旁的空間停放着一輛摩托車，大概是九叔騎來的。

溫心瑜自顧拉開桌椅，揉着肚子坐了下來，她是早就餓了的，中午的河粉盡是湯湯水水，太好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