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不太能确認許清歡此刻的情緒,也可能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錢萊在那一瞬間有片刻的呆滞。
過了幾秒,他擡起視線和許清歡對視,自顧自地重複了句:“喜歡你什麼?怎麼忽然這麼問。”
生活不像電視劇,男女主角的愛一定要有所依據,錢萊從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現在許清歡不說話,明擺着是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一邊把兩個人的鞋子放進鞋櫃裡,一邊自己也有些不知所雲地回答:“真要說的話,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可能是見色起意吧。”他揣測着自己當時的心境,然後一點也不嫌累地把許清歡抱起來,試圖和她親近,賣乖道:“畢竟你這麼美,很容易讓人移不開眼的。”
難得許清歡沒有一巴掌把他呼走,而是任由他抱着她去了沙發那裡,錢萊把頭埋在許清歡的脖頸間親了一會兒,繼續回答:“不過我剛才想象了一下,如果你變成醜八怪了,我好像還是會喜歡你。”
“為什麼?”許清歡目光清明地問。
“怎麼一定要我說出個所以然?”錢萊有點摸不着頭腦,不過這會兒許清歡任由他親,他倒挺心滿意足的,所以他又不知滿足地湊上去和她接了一會兒吻。
許清歡沒有拒絕,但似乎還在等他回答。
于是他停下來的時候,餍足地将頭搭在許清歡的肩膀上,覺得可以随便和許清歡接吻的自己無比幸福。
他嘴角挂着笑意,說話時努着嘴,居然還有點撒嬌的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你呗,想天天和你接吻。”
他說着又在許清歡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帶着點獨特的占有欲和滿足感:“反正就是想這樣和你過一輩子。”
一輩子……
許清歡聽完這句話就一直在出神,視線低低地垂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沒動作,錢萊就繼續為所欲為,仗着許清歡今天主動去學校找他,現在又随便他親,他覺得兩個人現在的感情已經今非昔比了。
于是他更加得寸進尺了一些,趁着許清歡注意力不集中,若無其事地開口:“那我今晚可不可以在你卧室裡跟你一起睡啊,我一個人在客廳很害怕呢。”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錢萊在心裡默默祈禱。
誰知許清歡聽到他這句話一瞬間就回神了,神色清醒地盯着他:“害怕你就開着燈睡。”
“……”
Fine.
錢萊能屈能伸,當晚繼續五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照樣睡得香噴噴的。
然而同一時間,卧室裡的場景就不那麼盡如人意。
今天去醫院,心理醫生給她開了幾種新藥,所以許清歡今晚很早就順利入睡了,隻是睡得并不安穩。
已經是淩晨三點,許清歡遮光性極強的卧室裡傳來急促的呼吸聲,緊接着手機屏幕亮起,許清歡打開手電筒的同時點開短視頻軟件,放大了聲音來緩和恐懼的氛圍。
她一如往常地做了噩夢。
隻是往常的噩夢大都是虛構的場景,今天她卻夢到了自己十八歲以前的事情。
忘了那是哪一年過年,一家人都回了縣城爺爺家裡過年,本來是歡樂團聚的日子,一大家子人都圍着桌子吃飯,其樂融融。
尚且年幼的許盡歡和陸明澈被要求表演節目,兩個人拿着鐵盆來了一出磕頭要壓歲錢弄得一大家子啼笑皆非,給他們每個人都塞了大紅包。
然後她和年紀相仿的陸明哲就被問及學習。
陸明哲那時候已經上大學,帶着兩家人的期望學習了醫學,彙報學習進展跟彙報工作一樣,家長們都很滿意。
而她,那時候正好喜歡一個現代詩人,空閑時間一直在研究她的詩風。
然後她就借花獻佛地背了一首那位詩人的詩來形容此時此刻阖家歡樂的場景。
得益于父親常年來的高壓,她的學習成績向來名列前茅,所以背一首詩既符合人設也不會出錯,又能在老人面前讨巧。
唯一錯的,可能就是她那時候還不懂父親心中的忌諱。
那天那首詩背完,她沒有得到想象中的誇贊,甚至就連一句評價也沒有,隻有父親當着全家人的面的訓斥。
“以後除了語文課上學的東西,你不許再接觸任何跟文學沾邊的東西,好好的裝什麼咬文嚼字的文人,讓人犯惡心。”
很荒謬,也很莫名其妙,又一次讓本就不知道該怎樣讨得父親歡心的許清歡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但她也早就已經習慣了,父親在她面前向來是喜怒無常,喜歡她的時候是一個樣子,對她不滿的時候又是一個樣子。
許清歡那個時候就已經習慣,被他高高地捧起,又被重重地砸在地上,一顆稚嫩的心被摔得粉碎。
一個人還是孩子的時候,父母的态度就是對她所做事情對錯的衡量,許清歡卻常常失去這種判斷,因為她的父親喜怒無常,對錯不論。
她那時候覺得,可能自己長大了就好了,可能父親隻是覺得還是小孩子的自己做事毫無把握,所以有時候滿意有時候不滿意。
可是住在爺爺家的那天晚上,她半夜起床喝水,卻無意間聽到父親在客廳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