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白繪真,藝名連城玉,職業是無業遊民,現居住在首爾。”
“十分鐘前,不小心在出租屋熟睡過久、深夜還沒有歸家的我,收到了便宜未婚夫和更便宜的弟弟同時發來的消息——一個懷疑我在外面偷情,一個咬定我在外面鬼混。 ”
“我草草解釋了兩句,就要跑去戰場解決這一切。”
“現在的問題是……時間根本來不及,兩個人都要求我十分鐘就出現在他們面前……為了獲得還沒有取到的遺産、為了吃上軟飯走上人生巅峰,我必須拿出自己的畢生演技,以及巅峰速度,才能阻止翻車事故……”
窗外的霓虹燈在視網膜上拖出長長的光痕,像極了《生化危機》裡愛麗絲面對的激光網。
而現在,我正以時速60公裡沖向我的生死局——十分鐘内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否則遺産泡湯,軟飯夢碎,人生直接快進到流浪漢結局。
怎麼辦呢。
怎麼辦,快想啊死腦子。
司機師傅觀察我許久,她從後視鏡瞥了我一眼:“姐妹,趕時間啊?”
我盯着手機屏幕上兩條倒計時般的未讀消息,緩緩露出一個亡命之徒的微笑:“師傅,您看過《速度與激情》嗎?麻煩快點吧,我加錢——!”讓一個葛朗台說出加錢這個詞,是多麼剜心啊!
拼了。
司機偷瞄一眼後視鏡,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姐妹,其實剛才我一直想問,你……在跟誰說話呢?”
她盡量讓語氣顯得自然,卻在瞥見後視鏡裡乘客對着空氣微笑的樣子時,後背竄上一陣涼意。
這大半夜的,該不會是拉了個精神不正常的乘客吧?
“啊,抱歉師傅,我是個演員,剛才在練習台詞。”我微笑解釋。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而我每天都在本色出演這場支離破碎的生活劇。随時開機,沒有劇本,全靠臨場發揮。
那我說自己是演員,也不算說謊吧?
那就不奇怪了。
司機緊繃的肩膀明顯放松下來,甚至帶着幾分了然。
演員嘛,對着空氣飙戲太正常了,那些拍戲的能對着綠幕哭一整天呢。
“不是喝醉或者尿急就行。”
司機冷酷無情以一句話結尾:“吐車上罰兩百。”
2.
兩小時前。
當尹矜重新踏入派對現場時,原本嘈雜的聲浪驟然一滞,又在瞬間恢複如常。
香槟杯碰撞的脆響、刻意拔高的笑聲,都掩飾不住空氣中那縷微妙。
他站在水晶吊燈的光暈裡,目光緩緩掃過全場。最後停在正與人談笑的卞斯澈身上——這個永遠挂着得體微笑的“好好先生“。
“你們剛才和她說什麼了?”
尹矜的聲音不輕不重,剛好能讓周圍幾個人聽見。
卞斯澈晃了晃酒杯,冰塊在琥珀色的酒液裡輕輕碰撞:“隻是閑聊而已。”他唇角弧度完美,連睫毛都沒顫動一下。
“哈!”文森特突然從沙發裡直起身,肌肉贲張的手臂搭在靠背上,“有什麼不能說的?”他灌了口酒,喉結滾動,“難道你真看上那個呆子了?”
尹矜的指節在吧台上叩出兩聲輕響。
“她不是呆子。”
“哈!”文森特把酒杯重重一放,“她還不是呆子……”
空氣驟然凝固。
尹矜的目光如刀鋒般釘在文森特臉上:“你為什麼這麼厭惡她?”水晶吊燈的光線在他鏡片上折射出冷冽的弧度,“她得罪過你?”
文森特喉結滾動,最終隻是悻悻地靠回真皮沙發,指間的威士忌杯晃出一圈琥珀色的漣漪。
“文森特。”尹矜突然輕聲喚道,聲音不重,卻讓整個包廂陷入死寂。他慢條斯理地撫平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皺,藍寶石袖扣在燈光下泛着幽光:“她是我未婚妻。”每個字都像冰錐鑿在衆人耳膜上,“下次見面,請對她友好一點吧。你不能因為這段時間的豔.照.門,就對每一個陌生人都這麼防備吧。”
水晶燈慘白的光瀑中,文森特的面容驟然扭曲。
那張慣常挂着玩世不恭笑意的、桀骜不馴面容驟然扭曲,立體的眉眼平添幾分陰鸷。
這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老錢家族少爺,此刻額角暴起的青筋如同盤踞的毒蛇,在蒼白皮膚下猙獰跳動。他猛地攥緊手中的水晶杯,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森冷的青白色,香槟在杯中劇烈震顫,氣泡瘋狂上湧。
“西八……狗崽子……尹矜,什麼時候——”他每個字都像從齒縫間碾碎擠出,“輪得到你來管教我了?”
尹矜倚在真皮沙發裡,長腿交疊,指尖在扶手上輕叩。他唇角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文森特,我說你最近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點破事查了這麼久還沒結果?”他慢條斯理地啜飲一口威士忌,“要我說,你也不是什麼純情處男,被人看幾眼就鬧得滿城風雨——”
”夠了!”
水晶杯在文森特掌心炸開一道裂痕,琥珀色的酒液順着他的手腕蜿蜒而下,在雪白袖口洇開刺目的污漬。
整個包廂瞬間死寂,連背景音樂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有人壯着膽子上前拉他,手掌剛搭上尹矜的肩膀,就被一記狠戾的後踹當胸擊中。力道大得驚人,那人踉跄着撞翻了身後的香槟塔,水晶杯壘成的高塔轟然倒塌,碎玻璃混着酒液濺了滿地。
”文森特——”被踹的公子哥臉色煞白,捂着胸口半天喘不上氣。他腕間的名表磕在桌角,表面頓時裂開蛛網般的細紋。
整個包廂瞬間死寂。
明明也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少爺,這會兒卻隻能咬牙忍着,連痛呼都咽了回去。他蜷在真皮沙發旁,昂貴的西裝浸在香槟裡,精心打理的頭發濕漉漉地黏在額前,狼狽得像條落水狗。
文森特連眼神都沒施舍一個,轉身時定制皮鞋碾過滿地碎玻璃,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尹矜哥,文森特哥,你們都消消氣……”卞斯澈适時插入,修長的手指按住文森特緊繃的手臂。他轉向其餘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遞上冰鎮毛巾。
這場名義上的“和解宴”,此刻已然淪為鬧劇。在座衆人交換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誰能想到,這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雖然不是兄弟情深,但礙于家族情面是從沒有這樣鬧翻過,如今竟會為了個女人撕破臉到這種地步?
沙發深處,有人輕輕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隐隐意識到,那個被嘲笑的鄉下未婚妻,也許會成為尹矜真正的未婚妻也說不定。
卞斯澈垂眸掩去眼底的驚詫,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長桌上的裝飾花。他的視線飄向門口,那裡殘留的玉蘭香正被穿堂風裹挾着消散,就像某個看似柔弱的身影,卻在離去前給這個固若金湯的圈子撕開一道裂縫。
他微微一笑,聲音和緩道:“尹矜哥,你手上的花是樓下摘的嗎?伯母養的真不錯……”
“不是。”
“不是嗎?”卞斯澈疑惑,“我以為是一個品種呢。”
尹矜停頓了一下,才緩緩道:“其實是她送的。”
她是誰不言而喻。
“這是什麼?”尹矜從沙發上撿起一隻,“這好像是繪真姐落下的吧?”他眸底神色不變,仿佛一開始不是他從她外套裡取出的這枚戒指。
那個女人真的對尹矜這麼死心塌地嗎?
整個晚上,她眼裡仿佛就沒有過别人,沒将除尹矜外的任何人放在眼裡。
可是這枚戒指……
沒有鑽石,但明顯也不是女人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