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閱川抱着懷裡的衣物清點,好在他睡前将衣服都放進了口袋,除兩人身上的,還剩一件長袖和兩條褲子,他還在上衣兜裡發現了一塊巧克力和幾顆糖果。
他想起來了,這是自己等待辦理入住時,從服務台的托盤裡随手拿走的小零食。
剝掉包裝紙,他将手指長的巧克力塞進宋含山的嘴裡。
融化的脂液伴随着可可香味,豐富的口感不僅提神,也撫平了緊張的情緒。
顧閱川再次剝開一顆糖想要往對方嘴裡塞,被男人搖頭拒絕,“你吃吧。”
“我還有四顆。”他強勢地将糖果塞進宋含山的嘴裡。
蘋果味的香精包裹着一絲絲甜,宋含山低頭看見愛人也往口中放入一顆,對方抿了抿唇,擡頭撞入他的眼簾,“是草莓味的。”
顧閱川的梨渦像個小精靈闖進宋含山的心頭,腳下的土地還在時不時震動,人們被侵擾得心力交瘁卻不敢休息,擔心某一瞬間再次發生突變。
宋含山卻不怎麼在意,因為他最重要的東西就在懷裡,隻要對方完好無損,他便無所畏懼。
“距離天亮還早,睡會兒吧。”宋含山親吻着對方的梨渦,輕聲哄着。
顧閱川想從他的懷裡掙脫,“我不困,你睡,我守着你。”
雖然不知道震級,但這樣百年難遇的大地震帶來的影響是難以估量的,顧閱川沒有看到宋含山之前的險象環生,但他的擔心隻多不少。
男人抱着他的手像兩把大鉗紋絲不動,“我也不困,”他貼近愛人耳邊,“周圍都是廢墟,餘震不停,我們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有我看着,萬一有突發情況也好趁着夜色躲開。”他同顧閱川分析着,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夠變換的身體才是兩人生存的依仗。
顧閱川知道對方說的在理,可他又怎麼能夠睡得着,索性也睜着眼同對方一起看着火堆。
期間,人群中又爆發出一陣喧嘩。
起因是一位大媽趁着無人察覺趴到了裂縫邊緣。
她說自己聽到了地縫裡發出的詭異聲音,“你們聽,你們沒聽到嗎?嗚呼,嗚呼!”
她揮舞着外翻的指甲,腦袋上還纏了一圈布條,神情幾近瘋癫。
年輕女子撲上去抓住她的腿,吓得聲音都顫抖了,“媽,媽你要幹什麼!”
“是鋼兒,我聽到鋼兒的聲音了,鋼兒!”大媽朝深淵一樣的縫隙裡大吼,探着身體似乎還想往裡去。
女人扒拉不住母親,吓得大哭,周圍離得近的人趕忙上前幫忙拽回兩人。
“我的鋼兒在裡面呢,鋼兒啊!!!”大媽哭得撕心裂肺,像最後沖刺的集結号,将悲傷傳遞給所有一直壓抑忍耐着的人們。
人群裡開始斷斷續續響起無助的哭泣聲,灰心喪氣的悲觀氛圍被這一嗓子吼叫給激了出來。
就在這時,人堆裡突然站起一個同大媽差不多歲數的大爺,他戴的眼鏡碎了半邊,被一年輕男人攙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到大媽身邊。
“這地下啊,有泥土層,還有岩石層,裡面還有很多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空腔,地震讓地底下發生了大規模的錯位移動,空氣從這些被擠壓的無數空腔中迅速流出來,就會發生巨大的響聲啊。”
大爺像個老學究一樣彎着腰,用緩慢有力的語氣跟大媽解釋,“大妹子,别哭了,知道現在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嗎?”
大媽雙目無神,眼淚在她黑黢黢的臉頰上留下兩道醒目的劃痕,“什,什麼?”
“是活人呐!”大爺指指她的女兒,又拍了拍她的肩。
大媽盯着淚流滿臉的女兒看了半晌,才哇的一聲抱住她的腦袋,嘴裡含糊不清,大概是在喊對方的名字罷。
喧鬧歸于平靜,衆人都離地縫遠遠的,塵霧比之前消散了不少,卻仍然不見太陽的絲毫蹤影。
幸存者中有人帶着表,按照時間估算,大概還要兩個小時才會迎來天亮。
沒過多久,人群裡再次傳來響動。
好像是之前說話的大爺犯了低血糖,他兒子正四處尋找能吃的東西。
廢墟覆蓋了一切,男人也不敢離得太遠,地震來得突然,大半夜能夠逃出生天就已經是極大的幸運,誰還有餘力去考慮其他?
又累又餓幾乎是所有人的狀态,顧閱川摸了摸口袋,掏出兩顆糖。
宋含山知道他的意思,“我去送,你乖乖待着别動。”
他握着糖果起身,迅速走到男人身邊遞過去。
男人不停地鞠躬,“謝謝!謝謝!”看着彩色的糖紙,他内心湧動着熱流。
宋含山擺擺手,“快給大爺吃點。”說完轉身回到愛人身邊繼續守着。
周圍注視的人沒有說話,男人也再沒找到别的東西,趕忙給大爺喂了糖。
終于煎熬地等到日出,陽光照射下,紅暈爬上所有人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