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的流水搬運改變了地形地貌,極峰之下不過兩三百米便是被淤泥覆的柔軟地面,人們踩着滿腳污泥奔跑,歡笑。
被水澤滋潤過的泥土營養豐富,如雨後春筍般生長出各種植被。
這些重獲新生的植物比以前更高更大,就連路邊的野草也能随随便便長到和人一樣高。
山間聚集着洪水時期從四面八方過來的人們,他們有的是獨行俠,有的是被原來聚落勢力打散的個體,大家各自安家,散落在山腳四處。
顧閱川和宋含山也搬到了山下,砍伐着随處可見的巨大樹木,圍起栅欄,建起木屋。
雖然在山上時大家交流不多,但最早的那一波人還是下意識挨得很近,比如韓家、張家等七八個家庭都離顧閱川他們周圍不遠,自發形成了一個小型群落。
畢竟是相處了幾個月的鄰居,怎麼都比後遷來的人更令人放心些。
顧閱川試着在插着木樁的地裡放了兩顆種籽,他沒種過地,不知道該怎麼讓它發芽生長,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并告誡黑黑不許扒拉土地。
雖然有了住所,但宋含山和顧閱川依然很少出門,隻是守着簡易的木屋,慢慢添置植物編織的日常用品。
除了瘋長的植被,地裡開始出現拇指大的昆蟲,其中以螞蟻、蟋蟀為主,有人捉了爬蟲,串在細枝條上烤熟,當成零食吃,還能增強飽腹感。
魚幹吃完,衆人就去泥巴地裡刨爬蟲,去山裡摘樹上的果子。
因為食物的逐漸豐富,韓家人現在見到顧閱川都是繞路走,那把不知名種子看似稀有,現如今也在人們找到各種果實的襯托下變得無比普通,他們擔心對方反悔,要找他們算賬拿補償。
這就是韓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路走來,顧閱川和宋含山搜集的七七八八,其中也有不少沒派上大用場,比如各種藥品、之前留在山洞裡來不及帶走的草木灰等。
顧閱川一直相信物有所用,每樣東西都有它存在的價值,有的還沒發揮作用,有的可能已經起了效果,隻是他看不到而已。
所以做過的決定,他從不後悔。
清晨,宋含山早早出去伐木砍柴,顧閱川沒多久也醒了過來。
從地下隆起的岩石被削平了一大片,上面用木排填墊了兩層,鋪上防潮墊,睡袋成為兩人的枕頭,多少有了點床的樣子。
他捏了捏腰,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
門口的簡易土竈台上放着魚幹菜糊,正冒着熱氣。
比起别人,他們的魚幹存量還多,砍柴時他們也會抓些螞蚱回來,烤焦後撒一點調味料,香香脆脆的。
顧閱川吃完飯,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清洗石碗。
洪水退卻後,含水層從山間迸發,充足的水流為周圍的人提供了必要的生存條件,宋含山用獵刀挖出石缸,每隔兩三天便扛着成年人大小的缸體來往于泉水之間補充用量。
顧閱川順手拿起弓箭,剛一開門,便看到一個十多歲的男孩追着黑黑雞飛狗跳。
那是五十米外的隔壁,張家的寶貝大孫子。
能夠在災難裡死裡逃生,存活到現在的人不多,更不提還是這麼小的未成年,可見張家的實力不弱。
顧閱川和他們不熟,隻知道張家四口人,三個成年勞動力對這小孩很是寵愛,有什麼好的都緊着他,基本沒有缺吃缺穿。
之前有大人約束着,這小孩一般都不往這邊來,今天是怎麼回事?三個人都外出了?怎麼不把小孩帶走?
黑黑小腿跑得飛快,男孩根本追不上,卻還是樂此不疲地靠近顧閱川家的栅欄。
黑亮的羽翼展來,黑黑豐滿肥碩的身姿越過栅欄,落在顧閱川跟前,“咯!”
顧閱川對着木樁外的男孩拉起弓箭,“張子風,别過來。”
男孩抓着木樁探頭,“我要和它玩!”
顧閱川對準男孩腳下的地面,“要玩找你爸媽去,再靠近,把你腦袋射穿。”
張子風嘴巴一癟,“我想吃魚幹,我餓了。”
木箭插在男孩兩腳之間的泥地上,張子風小腿一抖,淚眼刷刷往下流,“哇啊啊!壞人!”
他哭着轉身,連跑帶跳地往不遠處地家裡奔去。
黑黑圍着顧閱川撲閃翅膀,它現在已經比家鵝還大,腳蹼退化變成尖銳彎曲的鈎子,羽毛較之前也更長,堅韌輕盈得如同猛禽。
顧閱川掏出準備好的兩片魚幹扔給黑黑,“玩兒的時候離人類遠點。”
張子風哭着跑回家,一進門就撲到門邊大人的懷裡。
“怎麼了?那個顧閱川打你了?”張子風的爸爸張真抱起他,緊張地問。
“他,他不許我跟黑黑玩,還拿箭射我。”男孩滿臉淚痕地跟親人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