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閱川背着高大的愛人,沿着雜草叢生的石子小道,一路繼續向東。
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隻能埋頭先遠離人群。
徒步行進了一個通宵後,顧閱川找了處凹陷的石壁将人放下來。
黑黑在旁邊啄草,滴溜溜的小眼睛時刻注意着四周環境。
顧閱川松開繩索之網,先是檢查了一下宋含山被勒過的四肢,膚色勻稱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這讓顧閱川稍稍放下心來,畢竟長時期縮着身體趴在背上并不好受。
天微微亮,外面下起了毛毛細雨,顧閱川拿出篷布支起木杆,将雨水阻隔在一方天地之外。
他坐在石墩上,抱着宋含山的上半身,下面用防水篷布包裹着,如同一個巨大的嬰兒躺在愛人懷裡。
“你呢,還想睡多久啊?”顧閱川摸着對方的腦袋,昏睡中的他倒是不耽誤長頭發。
一陣風吹過,雨滴借勢撲到宋含山的臉頰上,印出一個圓圓的點,顧閱川往裡移了移,抱着對方開始打瞌睡。
黑黑在細雨裡轉了一圈,抖落羽毛上的濕氣回到棚裡閉目養神。
迷迷糊糊間,顧閱川覺得手裡的觸感好像有些不對勁,他摸索着動了動手指,不似人體表皮的柔軟和溫潤,指尖劃過之處,隻有一絲絲涼意。
涼意?!
顧閱川心頭一震,猛地睜眼低頭,懷裡的人變成了橢圓形的殼狀物!
他用手丈量,長度約為一米三左右,外形看着就像黑黑下的蛋,隻不過是放大版的一顆。
黑黑果然好奇地圍着顧閱川懷裡的東西咯咯叫,還想用尖喙啄弄,被顧閱川一把擋開。
“黑黑,我剛才不小心睡着了,你有看到什麼嗎?”顧閱川嚴肅地望向腳邊搖頭晃腦,如今鵝不像鵝,雞不像雞的黑黑。
“咯。”黑黑撲騰翅膀,脖子縮進羽毛裡成了一團。
“所以......這是,含山?”顧閱川僵硬着身體一動不敢動,他發現懷裡的蛋狀物細摸之下觸感還是有所不同,其表面Q彈,色澤時而潤白時而半透明,并沒有蛋殼那樣堅硬密實,看起來更像是一顆卵。
不論是水骨骼還是外骨骼,大部分生物應該都是卵生的吧?顧閱川自己找補着,所以這就是宋含山沒錯了吧?他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顧閱川腦子亂糟糟的,抱着卵的他盯着看了好久,直到雨水停歇,大地又開始響起了蟬鳴。
黑黑率先沖進泥地,踩得雙爪污七糟八,顧閱川不再所想,他收起心浮氣躁,掏出網兜剛想套上去,又停下手中動作,從背包裡取出防潮墊把巨卵包了個嚴實。
被網兜套好的卵貼在顧閱川的背上,似乎有心跳從裡面傳來,和顧閱川的心髒保持着微微同頻。
他現在弄不清緣由,也隻能先趕路,總之離逆熵者越遠越好。
卵狀的宋含山比人形時更好攜帶,顧閱川一路上打殺了三兩隻小型野獸全喂給黑黑,擔心後背遭襲,他幹脆讓黑黑在低空巡視,警惕四周動态。
高強度的行走沒有拖垮顧閱川的身體,倒是讓他越來越适應這樣的生活,果然之前都是宋含山把他照顧得太好,現在輪到他來照顧對方了。
路上餓了就吃肉幹,渴了就喝水,除非确實疲勞,顧閱川一般都不會在路上停留太久。
他走着走着有時也會突然換方向,主打一個随心所欲,他相信隻有混亂無規律的路線才是最安全的。
又是一個安靜的夜晚,他們停留在一處岩縫裡,顧閱川照例檢查卵殼,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對方還是沒有動靜,看得顧閱川憂愁又起,他現在已經養成和巨卵說話的習慣,每天問得最多的就是對方什麼時候能夠破殼而出。
黑黑不再好奇啄弄,仿佛醒覺了某種職責,它總會在顧閱川睡着之後守着卵,看護一人一蛋直到天亮。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越過小山包,走入平緩地域,更加寬闊的視野讓顧閱川一眼望到地平線處的人工建築物。
他本該繞道的,冥冥中有一股欲望促使他前進,仿佛隻要過去看看就會有收獲。
他能肯定這不會是宋含山傳遞的想法,直覺這種東西在他身上很少出現,但每次都十分精準,包括之前發現宋含山家裡的粘液、對方第一次對人類産生殺意。
這次,是不是也應該繼續順從内心呢?
他想了半天,咬牙邁出腳步,他不會靠太近,隻是悄悄看一眼,到底是什麼在誘惑他前往,這很可能事關宋含山,直覺這樣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