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涼濕粘的觸感仿佛還哽在他喉中,逼得他擰眉咳起來。
“困柳?”
守在榻前的人立刻看過來,溫聲詢道:“醒了麼,哪裡難受?”
帶繭指腹撫過他汗濕的鬓側,又輕拍了拍肩。
掌心平和的溫度驅走陰寒恐懼,瞬間将他拉回現實。晏困柳漸漸止住咳,看清了溫雪蟬擔憂的面龐,鼻尖泛起酸意,啞聲:“……師姐。”
“嗯。”溫雪蟬眉眼一軟,“還難受麼?”
晏困柳渾身發過高燒似的出了一場大汗,四肢軟綿綿的,搖首:“不。”
他身下是一處全然陌生的房間。
溫雪蟬端來一碗水,見他打量,便道:“我們已經出了鬼蜮,在凡間客棧落腳,你安心。”
晏困柳折斷的左臂已經被妥帖包紮起來,單臂支起身子,盯着碗中水面天旋地轉片刻,才緩過來,低頭就着大師姐的手喝了口溫水,潤了潤喉嚨。
“我在那種地方碰到鬼打牆,一時大意,竟丢了你的蹤迹,累得你經遭此一罪,”溫雪蟬一雙明眸中攢着愧意,“吓壞了吧?”
“還好,”晏困柳揚唇笑了下,“師姐不必自責,又不是你故意讓我遇險,要怪又怪那該死的鬼……而且我現在這不好好的,沒事的。”
他以為自己笑得很安撫人心,殊不知臉上病色籠罩,連眼皮的痣都黯淡變淺,也就剛剛喝了些水,唇瓣潤出點活人色。
這樣一笑,更顯蒼白脆弱,似下一刻人就要羽化于陽光下了。
再者,保護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小師弟,本就是她身為師姐的責任。
溫雪蟬垂眸,愧色愈重:“還好仇公子将你帶回來了,還好。”
“……”
晏困柳一聽這人,太陽穴就跳了兩跳。
……師姐,其實就是那個混蛋讓他置于險境的——最起碼有一半原因在他。
想起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巴掌,他打開攻略目錄正想瞧瞧有沒有跌回負數,卻一眼被上面數值驚住:
仇欺雨:24.9%,穆涼玉:44%,裴無心:0%,裴淨台:48.6%,阿荼:±23%,厲不餍:20%。
他眼花了?
晏困柳眨眨眼,面闆上的數值沒有變。
不對,他難道睡了一個世紀?怎麼有幾個興趣值直接坐火箭跨了個太平洋?
晏困柳忐忑開口:“師姐,我睡了多久?”
“已有五日,”溫雪蟬答道,“我們昨日方回到南甯郡,處理殘餘邪廟,在這家客棧住下。”
也不是很久。
抛開某個姓仇的不談,那這些興趣值——尤其漲了将近20%的穆主角是什麼情況?
他道:“對了,他們其他人……”
話音未落,房門砰地被推開,一道明亮男聲闖了進來:
“晏弟弟!”
蕭廣白揚着紅袍,提着木盒,風風火火道:
“我聽到動靜,就知你醒了,怎麼樣,身子好些嗎?餓了沒有,我給你帶了好些吃食,一直放樓下竈房熱着的,對了,喝完藥再吃這些啊,你……”
食盒放到桌上,蕭廣白喘口氣,還要再叭叭前,就被敲了敲腦殼,溫雪蟬訓道:
“怎麼不敲門?你這樣咋咋呼呼的,再又驚到人。”
“一激動就忘了嘛。”蕭廣白摸摸後腦勺,“我下次會的,沒吓到吧?”
晏困柳笑:“當然沒有,沒那麼脆弱,已經好多了。”
或許曾經多少還會心悸一下,但如今,他這顆心已然被磨煉得脫敏不少。
“我就說,我們困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今後身子定越來越好,”蕭廣白拉張木凳坐下,先将藥碗端出,“你納不了靈氣,先将就着用這些,待回到道界再尋聖手為你煉藥,好好養……”
晏困柳内心觸動:“麻煩蕭白哥了。”
“客氣什麼,”蕭廣白自得知晏府滅門之事就憋着這些話,此時終于逮着機會說,“你的命燈可還在我家祠堂,我、對,還有師姐都算你的家人,這些都是應做的。”
溫雪蟬颔首:“嗯。”
他看過榻前兩人,又落回手中苦澀藥湯上。
哪怕眼下他的處境,都比他上世死之前好了太多。至少,沒有孤立,沒有驅逐,他身邊也還有幾位誠摯之人。緩過一陣酸意,道:
“謝謝。”
他此次下山本為逃藥躲活祭,如今晏府不在,他隻得仗着同蕭家這層關系,在回到道界之後盡量避開巽風。
晏困柳利落喝下藥湯,眉頭未曾皺一下,又問道:
“穆哥哥他們呢?”
一提這個,蕭廣白立刻揚眉,眼睛亮起,诶了聲:“對,你睡着呢不知道——”
溫雪蟬輕咳打斷:“莫言他人是非。”
蕭廣白收聲,轉而答道:“啊,他們……裴首席就待在客棧房間中,穆公子午間剛出門去,他家什麼表弟碰巧在附近惹了事,他去瞧瞧,至于仇公子……房裡一早就沒了人。”
晏困柳品出其中不同尋常之意——或許是興趣值大漲的關鍵:“發生了什麼嗎?”
蕭廣白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