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異狀驟然串聯,他很快反應過來,心中:“是你幹的。”
怪不得!
這段時間莫名其妙的夢境,都是眼前這隻鬼的傑作。他在窺探他的記憶!
他怎麼忘了,鬼王之眼通陰陽,執掌六道輪回,生死薄記載所有凡人魂魄過往來世,判官筆審盡冤屈罪孽,想要看透他簡直信手拈來,那這人豈不是……
“生死薄上,晏困柳已盡了命數,”厲不餍本隻對眼前青年一時興起,翻了那積灰的薄子,卻沒想到發現如此驚喜,“你卻還活着,非鬼蜮之魂亦非陽界之人,本王自是要探查一番。”
“……”
厲不餍眯眼:“回答我。”
“我記不清了。”
——不,他近來并無夢到穿到這個世界後的記憶,也就說系統和攻略目錄并沒有暴露。他迅速從方才那一瞬的恐慌中冷靜下來:“我本就沒記得多少,你翻我夢中記憶也很模糊不是麼,誰看本閑書還記得那麼清楚。”
暗紅的長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似乎代表着對面人為數不多的耐心。
“可能,”晏困柳補充道,“你死了吧。”
反正那本爛尾的書的确在最後除了主角基本全都死的死,死的死。
厲不餍眸光輕閃:“死了?好——”
挂在窗上的魂鈴忽地無聲輕震起來,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音。
“這麼快就回來了。哦,原來……他的血在這兒,”他忽地擡手抹過晏困柳頸上傷口,撚了撚那血珠,啧一聲,“早知不劃這一道,麻煩。”
晏困柳被碰得發疼,往後躲去,卻又被抓住,那手從他肩胛那處扣出什麼東西,咕叽一聲。
他定睛瞧去,那紅手中竟然躺着一隻……活的眼睛!
一想到這隻眼睛不知在他肩後待了多久,晏困柳兩眼一黑,恨不得現在就去将肩後那塊皮搓個八百來回:“你什麼時候放的!”惡心死了!
那眼滴溜溜地轉着,血管肌肉水淋淋得鮮明,下一刻消弭于厲不餍手中,他笑了笑,不答:
“這隻眼我先收回來,至于那本書,我會讓你記起來的。”
他話音剛落,窗上魂鈴登時碎裂!
晏困柳正欲扭頭,便見厲不餍于他眼前一揮,視線陷入黑暗。
攻略目錄上增長的數字亦就此停滞——
厲不餍:31%。
*
穆涼玉躊躇須臾,還是敲響眼前的房門,喚道:“困柳,你可睡了?”
他等了等。門内靜悄悄的,似乎屋内人已然熟睡。
靈力收回,未探到什麼危險氣息。
門縫漆黑無光,穆涼玉收回視線,轉身。
一聲碎裂清響兀然響起,稀裡嘩啦落到地上。
砰!
“困柳!”穆涼玉肅聲。
被猛力推開的門扉咚地撞上牆壁,彈回一截,又慢悠悠地晃回來。
像是一顆起落的心。穆涼玉頓住,眼眸映出前方的交疊人影。
窗子大開,微涼月光從外灑進,男人站在窗前,一手攬着人,晏困柳腦袋搭其肩上,長睫安靜低垂,頭發略微淩亂地披下,幾縷海藻般地勾纏于玉白指間,晃蕩的腕上珠串層疊鮮豔。
“是誰——”穆涼玉警惕握劍,他第一眼隻覺那道背影危險至極,再瞧,一縷熟悉意味浮出,蹙眉不确定道,“仇公子?”
男人動了動,側過身來:“嗯。”
“你為何在困柳的房間?”穆涼玉看着眼前這怪異又和諧的一幕,仿佛有粒沙硌進了心間,很小卻有難以忽略,“困柳怎麼了?”
“有隻小鬼牽他,我來瞧瞧。”
“困柳他……”
“他睡着了。”
仇欺雨垂眸,掃了眼懷中無知無覺的人,便将其向上抱起,一手扶了下往外歪的腦袋。
繞腕五圈的珠串随之颠了颠,發出細微聲響。
穆涼玉靈力探出,房内陰氣的确不對——他在門外怎麼沒探出?
而且,他方才自裴無心房中窗瞧去時,這裡的窗子是閉着的。
“是什麼小鬼,此地有太極守護陣相護,怎會溜到這裡?”
“一隻遊魂,應是附近有人出竅丢魂太久回不去,已着無常領走了。”
仇欺雨滴水不漏地答道,将人放在榻上,順手将那散發别到耳後。
穆涼玉看着那熟稔的動作,沙礫又滾進一顆。異物的不适感更重了。
他擡步走過去,摸過榻上人的脈确認無恙後,他看向旁邊的仇欺雨:
“……你們如今倒是相處得很好。”
月光模糊那人優越側臉線條,半明半暗,直睫下的眼眸垂下,看向榻上青年,刹那間似乎是溫和的。
然而這人明明極難接近。裴無心拒人千裡之外是維持的假面與規訓,而面前這人那種距離感仿佛天生,融入骨中。
像一隻山林間的虎,哪怕表現得再親和收斂,蹭上你的手時,仍能察覺那潛藏力量差距的壓迫與危險。
“相處得好……”仇欺雨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嗯。”
——敢對他捅刀子說滾的也沒第二人了。
但:“他同誰都能相處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