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已經二十歲的大姑娘睡在客廳裡,平時家裡來個客人,多不方便啊。
選擇跟宋觀書結婚是出于無奈,前天趙紅雲搬進了姜家,她在漏風且沒隐私的客廳睡了兩晚上,就決定嫁出去。
廠裡有集體宿舍,姜菱跟工友們關系不好,住不來員工宿舍。
在追求她的男同志當中,數宋觀書的條件最好,他是稀缺的大學生,下一批若是分房,他會是分到房的職工之一。
宋觀書臉上挂着無懈可擊的笑容,溫柔注視着她。
姜菱小心翼翼扒下地瓜皮,當着宋觀書的面,兩口吃完了一根地瓜。
宋觀書臉上的假面差點崩開,難以忍受地移開了目光,他從小跟父母一起生活的時間不長,許多習慣已經根深蒂固。
即便後來下鄉做知青,哪怕再累再餓,他都沒有過不顧形象地吃東西。
姜菱短暫思考了一下剛領證就離婚的可行性,程序上行不行都是其次,重要是容易被宋觀書記恨。
肚子裡有了熱乎氣,對這個世界才算有了真實感。
她把結婚證順手揣進兜裡,“我沒事了,回去吧。”
還沒出正月,家家戶戶門邊貼着的春聯還是紅豔豔的。
走出結婚登記處,姜菱才知道辦公室内的小煤爐有在認真工作。
二月的北方室外一片蕭索,毫無綠意,路邊堆放着還沒消融的積雪。
一陣風吹過,将棉衣徹底打透。
姜菱把脖子縮進薄薄的棉衣中,還是很冷。
宋觀書推着自行車,不走心地說道,“我送你回去。”
姜菱當然不會拒絕,她的記憶還很混亂,光靠自己壓根找不到家。
卻偷偷心中腹诽,真會裝。
這人的紳士風度全是裝出來的,原主跟他都從日化廠到結婚登記處,他有自行車,原主卻是靠着兩條腿走過來的,不然也不會那麼餓。
側坐在後座上,第一次坐二八大杠,她還有點害怕。
路面不平,怕被颠下去,姜菱攬住了他的腰。
他從沒有跟女同志有過這般親密的舉動,即便還穿了厚厚的棉衣,宋觀書還是很不習慣。
他下意識想要跳車,把她的手甩開。
姜菱第一次坐這種車子,心裡害怕,摟得特别用力。
一個想逃,另一個怕摔。
最終結果就是連人帶車一起摔在路上。
正值工作日,路上行人不多。
可姜菱還是把圍脖拉起來,擋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
冬天穿得厚實,地面卻也相對其他季節更加堅硬。
姜菱的胳膊腿都摔得不疼,隻有額頭撞到了宋觀書背部的骨頭。
她揉了揉已經發紅了的腦門,他的骨頭真硬啊。
莫名其妙摔了一跤,泥人尚有三分火氣,她指責道,“好端端的,你幹嘛往路上栽!”
車和姜菱一起壓在宋觀書身上,他做了人肉墊子,被壓了個結結實實。
北城人熱心腸,路上見到有人摔倒,即便素不相識,有人已經停下了腳步,想要幫忙。
顧不上姜菱,宋觀書自顧自爬起來,又扶起了自行車,沒有對姜菱伸出援手,任由她自己站起來。
哪裡還能看到在結婚登記處時的愛妻摸樣。
宋觀書當然不認為是自己的錯,若不是姜菱突然摟他,他又怎麼會摔倒。
他卻習慣性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抱歉,是我的錯。”
“算了。”他認錯态度不錯,姜菱氣消了大半。
姜菱活動了兩下手和腳,發現全身上下隻有額頭疼,“你沒受傷吧,胳膊和腿都沒事吧。”
宋觀書唇角含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将磕破的手掌縮回袖子裡,“我沒事。”
姜菱提議,“也别騎車了,咱們還是走着回去吧。”
她怕又摔一跤。
宋觀書的想法是兩人分道揚镳各回各家,隻不過她既然提出來了,他也不好拒絕。
“好。”
兩人一路無話,走回日化廠家屬院。
日化廠職工服務站内,有幾個大媽聚在一起閑磕牙。
“姜菱,今天回來得這麼早。”崔大娘眼尖,看見熟人,跑到門邊,扯着嗓門問。
也沒聽說姜家的三丫頭處對象。
“這小夥子是誰啊,長得可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