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昱王沒有再搭理的意思,耿修明隻好回蘭姑姑那裡等着。好在清月按時回來,卻不曾想這丫頭卻不願回府了。
“阿餘,我去六王爺處尋你”
“你可是惹了他?王爺竟氣惱地跟我說你昨晚沖他發瘋?”
清月本就愁緒萬千,聽到耿修明的話便不禁想起昨晚的事。
“發瘋?他還真是王爺脾氣!”
“耿叔父,你轉告大人,清月過慣了宮中生活,不願回去”
耿修明越來越看不清了,“阿餘,你怎麼了?是有何難處嗎”
清月隻說要歇息,耿大人算是吃了閉門羹,這一向乖巧懂事的阿餘怎的忽然變了個人似的?
“耿大人來信了”
林方看着鄭暮商欲漸陰沉的臉,便知一定是清月姑娘出了什麼事。
這幾日洛縣秋闱考試剛剛結束,大人每日除了監督考卷的批閱,還要同當地官員一起勘察洛縣水庫的修建狀況,宵衣旰食,着實費心勞神。
“修明信上說阿餘不願回府”
他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半點不悅。
信上說,皇上召見了阿餘,鄭暮商微微歎氣,心下了然。
倘若有一日阿餘要走她自己的路,切記不要為難了她。鄭暮商暗暗地叮囑自己。
清月冷靜了幾日,其實沒多久她就意識到沖昱王撒氣是她不對,隻不過,左捱右捱,不知道怎麼面對。
她找蘭姑姑借了圍裙,又用縛膊把袖口挽上去,借了禦膳房的一個小盅,炖了些筒骨湯。
六王爺這幾日除了脾氣不太好,還是照樣處理公事,他整日看着門外發呆,覺得日子無趣極了。
清月提着炖盅,悄悄地在窗外踱步,見了面,該怎麼說呢?
想透過窗戶縫兒看看裡面,怎奈太高,一踮腳,盅内的筒骨湯便撒了一半,清月大驚,聲響引來了六王爺,清月看着地上的湯漬,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王爺,那日是我的不對”
清月紅着臉,還是先開了口。
六王爺别過臉,心裡卻漸漸喜悅起來,這個清月,竟然炖了湯來向他賠罪。
“罷了,下回可不許這樣!”
六王爺接過隻剩一半湯的炖盅,想了想,又改了口。
“不,本王不許有下次”
清月見他抱着炖盅近了屋,一勺一勺地喝起來,見她還杵在門邊,不禁失笑。
“清月,一塊兒喝呀!快來”
“那日,我…”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過去了就不提了”
他含着木勺,沖她笑了,被湯汁潤過的嘴唇增添了一道光澤,清月盯着他,微微出神。
就像小孩那樣,他們所有的不快全都一筆勾銷,又恢複了往日的歡鬧。
鄭暮商處理完洛縣的事宜,快馬加鞭地回京了,他想親自看看阿餘,親自問問她,這些年,他的确沒有同阿餘簡簡單單地聊過天了。
快進京的時候,鄭暮商叫林方準備了一些碎銀子。他到馥郁堂買了些冰糕,特地叫店家包了兩層。
“林方,幫我把馥郁堂盤下來”
“大人…”
“聽聞馥郁堂的生意近年虧損嚴重,那冰糕隻是清月姑娘愛吃…”
“阿餘愛吃就夠了,去辦吧”
見到大人的時候,清月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氣,不過大人好像并不自知,他隻是俯下身來把她擁進懷裡。
“阿餘怎麼了,嗯?”
印象中,這是長大後大人第一次抱她,衣袍裹挾着一身寒氣,沉着聲音問她。
“大人可否實話告訴我,大人愛着姑姑,是不是?”
鄭暮商看着她,眼神清明,卻又深不可測。
“大人,為何不說話?”
“原來所有的人,包括大人你,隻是因為我姓孟!”
“阿餘,你錯怪我了”
鄭暮商拿出包了兩層的冰糕,遞給她。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幾塊冰糕一哄就會甘心被你騙?”
“阿餘,我同姝兒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幾時騙過你?”
他的身體微微地顫抖,甚至想要伸手捋一捋清月耳後垂下來的束發絲帶。
“阿餘,我今日才買的,你拿去吃”
鄭暮商把冰糕放在桌上,便背着手慢慢走了出去,罷了,不要為難阿餘。
清月噙着眼淚,也不知道看沒看真切,大人的背影,為何有些蕭索,像田間幹慣了農活的老農,竟有些弓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