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她們才走出咖啡廳，給門上了鎖。孫芮平日是騎電動車上下班。電動車在咖啡店外停放，插上鑰匙，騎上就能走。
“我先走了啊。”
“好，拜拜。”
“拜拜。”孫芮騎上車一溜煙的功夫消失不見。
黑夜中，車不好找。湯淇正準備問紀律在哪，一輛車的車燈亮了，幾聲喇叭響。
原來一直在旁邊。
湯淇朝車走去。打開車門，紀律連裡面的燈都不開，整個人隐沒在昏暗裡，神秘又魅惑。
勉強可以便别身份，她輕輕問：“紀律？”
燈亮了。
突如其來的光，湯淇下意識地皺眉，撇開臉。
微微發皺的灰襯衫，小臂肌肉線條流暢緊實，修長手指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方向盤，随性中又帶着一絲絲桀骜。夾雜笑意的低聲：“不确定是我，還敢上來。”
不是還沒上來，才打開門。
湯淇坐上來後關車門，面色不改：“我知道是你，我記得你的車牌。”
“哦~。”紀律問，“多少？”
額......也沒必要這麼較真。湯淇沉默了須臾：“現在忘了。”
岔開話題，她問：“你鑰匙怎麼丢了？”
“不知道，拿着拿着就丢了。”
“要去再配一把嗎？”湯淇主要想着自己下班很晚，如果每天都讓紀律來拿鑰匙，特别不方便。當然自己鑰匙也不能給他，她有時中午要用。
紀律：“最近沒空。”
不都馬上周末了，怎麼就沒空。
要不我去給他配一把算了，反正我們......第一次想到了紀律是自己老公這件事。
湯淇試着詢問：“我周末休息，我去幫你配？”
幾乎不可察覺的一聲嗯。
心裡一陣無語，怎麼這麼不情願，看着還挺不想擁有新鑰匙。我是好心幫你，什麼态度。
湯淇臉轉向一邊，盯着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沉默無言中不知不覺想起紀律唯一一次對自己表現出冷淡。
人是一個極其下賤的矛盾體。
隻會渴望曾經丢棄的，卻不把握當下所擁有的。
紀律瘋狂打擾的時候，她很不喜歡，隻希望他是個啞巴。可哪天一改常态不搭理自己，她又覺得奇怪，心裡很不舒服，一整天都會想着這件事。
現在兀然想起那件事，湯淇有些後悔沒在那個星星很多的夜晚告訴紀律：我沒有讨厭你。
冬天的平安夜。學校其實并不提倡過這個節日，但學生隻覺得熱鬧好玩，并沒有太聽從。各個教室來回跑，為了給最重要的朋友送一個蘋果。
湯淇當然收到了曹詩茵的，她也有給對方準備。
寫祝福小卡片時，不停有女生進來往紀律桌上放蘋果，有用禮盒裝的，也有用塑料色紙包裝的......，反正特别多，沒一會桌上就沒地方了。
湯淇擡頭琢磨言語時，瞧見面前堆積的蘋果山也萬分驚訝。紀律啥時候在外面招惹了那麼多小女生？
有一個蘋果從桌子上滾下來，滾到她腳邊。她糾結一瞬，還是選擇彎腰拾起蘋果。
他吃不吃不重要，但蘋果是别人的心意。不管喜不喜歡，糟蹋别人的心意就是罪該萬死。
湯淇手裡握着蘋果，上面還印着平安夜快樂。她昨天和媽媽買蘋果時見到過這種，但沒買。不知道這種是不是更好吃一些。
拿着蘋果要放回紀律桌上，但考慮到可能會存在再次滾下來的情況，她扔進了桌肚。
完成後，她又坐回位置給曹詩茵寫小卡片。
一片陰影出現在桌上，湯淇筆下還有最後一個字要寫，便沒停下來。等她落下最後一個字，連忙用手臂蓋着卡片，擡頭看是誰。
不出意外地是紀律。
明晃晃的笑臉，目光直白又澄澈。偏偏輪廓鮮明，給人極大的壓迫感，不自覺把他往壞人想。
湯淇面露不悅，拿着小卡片夾在書裡。
紀律悠悠問：“打算給誰送，給我嗎？”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送給流浪狗也不送給你，再說你有那麼多，還要我這個幹什麼。先收拾收拾你桌子上的蘋果，不然等會怎麼上課。
湯淇端坐着整理書本，冷聲答：“不是！”
“為什麼？”紀律坐下來，趴在湯淇桌子上，眉眼肆意又張揚，“那你想送給誰？”
你管我送給誰，湯淇全程沒看紀律一眼。
見受到湯淇無視，紀律手臂背過身，随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個禮盒，上面還寫着别人給他的祝福語。他撕掉揣兜裡，然後把蘋果放在湯淇桌面：“給你。”
這下真惹怒了湯淇，她超級讨厭這種把别人真心當垃圾的行為。“不要！你拿走自己吃！别人給你的，你為什麼要送給我。”
紀律恍然大悟：“懂了。”
大概他是理解錯誤了，認為湯淇隻是想要一個獨屬于她的蘋果，而不是不想要。他如果重新買一個蘋果給她，那麼她就會開心地收下來。
其實湯淇本意不想要紀律任何東西。
過了也就一節課的時間，紀律下課後跑出去沒多久，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個沒有包裝的蘋果給湯淇。
湯淇當時正在寫作業，并沒有驚喜。
他總是這樣擾亂别人。
上課時明明大家都在認真聽講，紀律總是聽到一半就要回頭說幾句話，看自己在幹什麼。因為他總是斜着，老師們也都習以為常，所以他說話看起來并不明顯。
不想回答，他還會用手肘推推她的課桌。湯淇都習慣了，不動聲色地把書往後挪，讓紀律碰不到。
有時紀律見她如此便不會再有下一步動作，但也有不罷休的狀況。他會在書角寫幾行字，撕下來扔到湯淇桌上。
湯淇這個時候隻能看了，不然一會他肯定要多事。
“這個給你，我新買的。”紀律眼神裡滿是得意，他覺得湯淇一定會高興。
湯淇手裡握着筆，裝作看不見，寫着寫着就把蘋果推到一旁。眼看就要掉下去，紀律伸手拿走了，他在手裡來回倒騰：“你不喜歡吃蘋果啊？”
靜默須臾，湯淇擡眼：“我不想要你的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