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回宮那日,李由悄悄來找扶蘇:“大公子,我有一件小事,你可有空?”
扶蘇合上書,拿過茶壺倒了杯白水推給他,方道:“你說。”
李由謝過扶蘇,方道:“大公子,上次我回來給你帶的那包點心不是我阿母做的,是……”
“是你妹妹做的。”扶蘇笑了笑,肯定道,“我吃過許多李夫人的點心,味道如何,我倒不至于記不清。”
李由不大好意思道:“那天時蘭看到大公子,想起此事,一時緊張,大公子瞧見了?”
扶蘇點點頭,道:“起初我以為是你家新請了庖廚做的,原來是令妹,如此倒是我冒昧了。”
“大公子不介意就好。”李由忙道,“那天我阿母正巧事多,時蘭有心幫她,就說來替我收拾行李,誰知道鬧了這麼一個亂子,竟然将點心裝錯了,她後來發現了,一直惴惴不安,唯恐冒犯大公子。”
扶蘇笑道:“時蘭……姑娘的手藝很好,是我要多謝她。”
李由笑道:“這本是她做給父親的,能得大公子喜歡,比家父吃了更加好。”
那确實。扶蘇暗暗贊同。
扶蘇和李由又說了兩句話,就去看蒙華打獵得來的兔子了。
夏天太熱,為了方便保存,兔子已經變成了腌制好的肉,蒙華掐着腰得意洋洋:“大公子,這可是我親手打的兔子!”
“哇,你好厲害!”扶蘇鼓掌。
蒙華詫異片刻,也擡手鼓了鼓掌,旋即笑道:“這麼拍手是挺有意思的哈,大公子……”
大公子正在研究怎麼吃兔子肉,并且躍躍欲試,也想要去打獵了。
“這個可以炒了吃,下次有新鮮的,可以現烤現吃。”扶蘇興緻勃勃道。
王離小聲道:“我和蒙華說可以将兔子養着送給大公子,看大公子想怎麼吃都行,但他們兩個非得不讓。”
李由無奈道:“我們都沒學過怎麼養兔子,若是養死了怎麼辦?”
芈青接着道:“下次我們學學怎麼養兔子,就能為大公子帶活的了。”
扶蘇笑道:“下次可以再選别的吃。”
蒙華拍手笑道:“就要到秋天了,我阿父說,秋天獵物膘肥體壯,最适合吃肉了,咱們得多出去兩次!”
王離揪了揪蒙華的袖子,不知道大公子羨慕他們能出城麼,别再提出去玩的事啦!
蒙華想了想,問道:“大王會去打獵嗎?”
“當然會了,田獵之禮,不就是打獵麼?”扶蘇道,“不過肯定沒有你們去打獵好玩就是了。”
有些事一旦帶上了禮字,就不是個簡單的遊玩了,田獵之禮同樣如此。
“那……”蒙華又道,“再過幾年,等大王許大公子單獨出宮,咱們一起去玩。”
王離道:“大公子明年應該就能學騎射了,你個子比蒙華長得快,不必等到他這個年紀再開始學。”
扶蘇挑眉笑道:“我阿父高嘛,我當然也會高啦。”
蒙華道:“那我将來個子矮,肯定是我阿父和祖父的錯,不是我自己的問題。”
李由失笑:“蒙将軍又不矮。”
一行人又叙了些閑話,才各自散去。
……
扶蘇正在定擴建商隊的計劃,巴清的商隊已經走熟了和匈奴的貿易線,也該讓官方和其他私人商隊下場了,形成壟斷可不好。
何況,扶蘇關于商隊的計劃不隻是與匈奴,他還想更往西去,将來打下齊國,還要開辟海上的商路,隻巴清一家當然不夠。
巴清對此心裡是有怨言的,往匈奴那邊的利潤很可觀,除了秦王,她當然不想要有人再來分一杯羹。
但當扶蘇鋪開他的商業版圖,巴清啞然了。
巴清能支撐起龐大的家業,眼光是不缺的,這樣一個宏偉的大計劃,她一家……的确做不到。
不過,能早早加入大公子的計劃,她一定是獲利最豐厚的。巴清野心勃勃地想。
将心滿意足的巴清送走,扶蘇就接到了張良的來信。
“嗯?”扶蘇頗有些驚訝,沒想到張良真的會給他寫信,還這麼快就送到他手上了。
當時他跟韓非表示樂意見到張良的信時,屬于有棗沒棗打三杆子,對于能收到張良的信,他覺得其實隻有一二分可能。
畢竟張良對秦國的仇恨他是一清二楚的,現在韓國已亡,就算他與自己有某些相同的觀點,恐怕他也不大會願意與自己通信的。
然而,沒想到韓非才走了一個多月,扶蘇就收到了張良的信。
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稱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隻要他不是寫信來罵我的,扶蘇心想,那麼将來他刺殺阿父的可能性就會降低一些。
“但……他如果真是要罵我呢?”扶蘇邊拆信邊自言自語。
信紙展開,扶蘇先大概掃了一遍,很好,不是罵人的話,用詞還挺客氣——也不是文雅的罵人,是真的客氣——态度也挺溫和,看起來是封很友好的信。
将信仔細看過後,扶蘇略過那些客套的場面話,總結出了張良的意思。
張良的弟弟被秦軍俘虜了,他很擔心,因為有了韓非的背書,他才試着直接給扶蘇寫信。
依他信中所說,他弟弟并未入仕,對韓國沒一點兒貢獻——也就是說,從沒做過危害秦國的事。這孩子身體還不好——将來對秦國也不會有危害。張良想請扶蘇照顧他弟,别讓孩子受太多苦丢了命。
扶蘇盤算片刻,又去找父親商量過後,他便命醫官去思過莊——韓國人在蓋的房子,嬴政命名的——給那裡的人診診病,再分别查查出身。
五日後,張良的弟弟被帶到了韓非府上,此外還有幾個少年同他們的母親一起獲得了自由,不過以後他們也隻能是普通的秦國黔首。
扶蘇并未出宮去見張良弟弟,他隻是給張良回信,告訴他令弟雖有病症,不過已經請醫官瞧過了,現在令弟正在韓非先生府邸暫住,他可以到鹹陽來将人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