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的弟弟身體尚未完全養好,他不得不在鹹陽多逗留幾日。
年關将近,朝廷中放假,扶蘇也給自己放了假,上午在父親處看奏本,下午父親召樂師伶人聽曲時他就自覺退下,出宮去找張良聊天。
謀聖年輕但很有見地,難得有這個機會同他交流,扶蘇當然不會錯過。
張良與扶蘇僅有的交集中,對他印象都頗好,既有這個機會,他也很樂意與扶蘇相交。
因此,二人算得上相談甚歡了。
嬴政卻有些納悶了,韓國人這麼招扶蘇喜歡麼?走了個韓非,又來了個張良。
才這麼想着,長子進門來一張嘴又是張良:“阿父,子房知道他身份敏感,怕給咱們添亂,一直不曾出門,可眼下不過幾日他就要離開秦國了,我想請他出門轉轉,也看看咱們鹹陽的風景民生。”
嬴政挑眉:“他要走?”
“是啊,阿父,子房将他兄弟送回颍川郡後,還要接着去遊天下。”扶蘇托着下巴,語氣中很是羨慕,“韓先生也在周遊列國,他們可真是逍遙自在。”
嬴政不動聲色地問道:“你也想去?”
扶蘇立即搖頭:“不想。”
“哦?”嬴政道,“寡人瞧你,很是向往。”
扶蘇認真道:“阿父,我的志向在天下,但不在天下。”
聽起來像個繞口令,但嬴政聽明白了,他滿意地點頭:“寡人的兒子,必然不能像他們韓國人那般沒出息。”
扶蘇笑着糾正道:“阿父,是颍川郡人,你又忘啦。”
嬴政道:“還未半年功夫,不隻是寡人,多少人口頭上都不習慣,是得盡快改,否則颍川郡人何時能記得自己已是秦人?”
就着這個話題起頭,父子二人說了會兒颍川郡的現狀,翻了翻那邊的奏本,得出一個不錯的結論,如今颍川郡的黔首已經過上了正常的生活,就算有人想拉他們造反,誰也不會放棄好好的日子,去做掉腦袋的勾當。
需要防範的是漏網之魚的王公貴族和一些豪強大戶,他們有錢有人,雖然造不成大的威脅,但鬧出點兒事來,難免惡心人。
不過對于這個問題,也有解決辦法,派人挨個盯着,看誰有異動就抓誰顯然行不通,不如發動廣大的老百姓,讓他們舉報企圖擾亂他們安穩日子的悖逆之徒。
父子二人聊起政務就刹不住,直到寺人來問何時傳膳,他們才停下。
飯罷,扶蘇回宮去午睡,臨走前不忘通知他爹自己的安排:“阿父,那我下午就和子房出去玩啦。”
總歸張良待不了幾日,嬴政擺擺手,道:“随你。”
出門玩這個事,扶蘇當然先征求過張良的意見,午睡後,他們直接在外頭集合,先在鹹陽城内逛了逛,又往城外去看。
秋收已畢,田間無人,山上林間都有撿拾樹枝的人,大人小孩老人都有,他們在為即将到來的新年和冬天做準備。
張良道:“颍川郡……想必也是這副情景了。”
“自然。”扶蘇道,“既為秦人,我阿父當然一以貫之。”
“那就好,不過……”張良舒了口氣,“有大公子在,我的确不必杞人憂天。”
扶蘇玩笑道:“有你這句話,以後我想要不管都不成啦。”
“是你太謙遜了。”張良笑道,“正因為我看到了你的品行,才敢說這樣的話。”
扶蘇端正了神色:“但凡扶蘇力之所及,我會讓天下長治久安、海晏河清的。”
張良并未說話,隻是鄭重一禮。
兩日後張良離開鹹陽,扶蘇并未相送,隻是送了他筆墨瓷器作為禮物,還很務實的包了兩包金子讓他做盤纏,倒讓收禮的張良頗有些哭笑不得,幸而他已然頗為了解扶蘇,知道他并無他意,便坦然接受了禮物,并讓來人代他道謝。
等人來回張良兄弟已經出城後,扶蘇忽然歎了一口氣:“我有點後悔了,應該無論如何都把他留下的。”
李映道:“是啊,看着那張臉飯我都能多吃兩碗。”
扶蘇扶額:“謀聖,漢初三傑,你除了看臉,還能看點别的嗎?”
李映想了想,道:“聽說陳平長得也很好看,大公子,要不你找找他在哪裡?”
扶蘇:“……”
扶蘇道:“不找!”
……
送走張良,就迎來了秦國的新年,今年不必去雍城,扶蘇帶着姊妹兄弟們鬧了父親兩天,終于讓在兒女跟前素來好脾氣的嬴政虎着臉将他們全部攆走了,不過孩子們可不怕,嘻嘻哈哈地蹬着自行車一溜煙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