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擰起眉頭,質疑道:“也沒見你倆像認識的樣子啊。招呼也不打一個。你真加了上了他微信?”
宋伍别抿嘴道:“加了。”
李恒:“确定是和本人加的?”
宋伍别:“确定。”
李恒:“那他見你還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頭都不點一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跟我一樣跟他有仇呢。”
宋伍别:“……你特麼廢話真多。打你的飯!”
下午考數學,宋伍别本來就不擅長,現如今腦子裡更是一團漿糊,寫得解不是解,證明不是證明的。坎坎坷坷寫到第三道大題以後就再沒法努力前進。擡頭看一眼表,還沒到規定的可以提前交卷的時間,他也懶得再檢查,最終隻能百無聊賴地在空白的答題卡上用塗卡筆畫起畫來。
煩煩煩煩煩煩煩。
他把畫出來的一束花給塗黑了。
而後又用橡皮老老實實把畫的畫全都給擦掉。
墨迹半天之後,終于捱到了提前交卷的時間。班裡從座位上竄起了幾個人,他也跟着直接開溜。
第二天早上考文綜,終于到了宋伍别能一展拳腳的時候。
曆史和地理他自認有點天賦。曆史是因為他看雜書看得很多,背書也背得很快。地理是因為他去過書上寫的許多地方,想象力也比較豐富,因而理解起來也不困難。政治對他而言倒是挺有難度的,隻不過他這水平的,政治學了跟沒學做起選擇題來沒多大區别,主觀題也不一定能拉開差距。字寫好點糊弄糊弄也不是不行。
宋伍别沒想到,文綜要是認真寫起來不比語文寫的字要少。打鈴的時候,他剛好寫完最後一道主觀題。看着滿滿當當的答題卡,他的心情竟然異常地欣慰。要不是不能用手機,他甚至想拍照留念一下。
這一個多月以來,他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一刻,他好像才對自己重新回到學生身份的人生軌迹有了實感。和他的同齡人比起來,他之前走遍五湖四海的那些自由時光,更像是他偷來的一段美好回憶。
要是從沒離開過學校,會是一種怎樣體驗呢?
興許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壓抑可怕……
最後一門英語對宋伍别來說就跟寫小學作業沒多大區别。他從小就在家裡接受三語教育。他的爸爸媽媽還沒分開的時候在家使用英語交流。他和他爸爸一開始也會用英語交流,6歲以後,宋伍别開始學習俄語。後來他便和他爸爸用俄語交談,和她媽媽用中文聊天。
正浏覽着一篇講原生家庭的英語閱讀,宋伍别走了神。
他想起小時候爸媽吵架時的場景。他爸委屈上頭的時候會嘴快說不清英文,所以就會用母語吐槽他媽。他媽聽不懂,就氣喘籲籲地指使兒子,要宋伍别給她翻譯他爸剛剛說了些什麼。
一想及此,宋伍别不自覺地嘴角上揚。充滿嬉笑怒罵的家庭生活不知不覺間已逐漸離他遠去,偶爾回憶起來,他也難免會懷念那段時光。
月考結束之後,晚自習年級組安排了輕松的影音娛樂時間。這被李恒陰陽怪氣地稱之為“放風”時間。宋伍别吃完晚飯之後就回工作室補覺去了。
周五當天,考試成績和排名公布,宋伍别才回校上課。
出乎意料的,分數并沒有宋伍别想象中糟糕。尤其是數學,竟然還考了56分。
除此之外,各科目的水平都在中等水平。隻不過英語格外突出,考了140分!總分考了496。
看着這個分數,宋伍别不禁想,自己高一考出來的四百零幾分究竟是有多擺爛。曠課兩年分數不減反增。
反觀他的同桌李恒,那家夥的心情就沒那麼愉悅了。自從宋伍别坐下以後,李恒就一直趴在桌上沒起來過,也不睡覺,就是在發着呆轉着一塊墨迹斑駁的橡皮。
上英語課時,英語老師喜上眉梢,特地讓宋伍别上講台給大家講一遍完形填空。據說這次的完形填空特别難,年級拿到滿分的人屈指可數。
“來吧,帥小夥,上來給大家講講你是怎麼選的!有時候老師講的思路還不一定有你們學生好呢!”
宋伍别本來是有點害羞的,他自認為自己在學習這方面沒比别人強到哪兒去,很多時候其實也就是感覺來了,運氣不錯。他也不喜歡給别人當老師。但最終,在老師的鼓勵下,他還是在全班人期許的目光中低頭上走上了講台。
他撓了撓頭,開始讀題。剛一開口,低沉流利的标準發音就讓班裡“哇”聲一片。他頓時感覺到臉頰燒了起來,垂頭看着卷子不敢擡頭,忍不住低聲吐槽了一句:“卧槽……”
英語老師笑道:“宋同學,上台不要講髒話。你讀的很好,發音比我都标準,繼續吧。”
宋伍别于是繼續講題。一開始幾個簡單的固定搭配倒是沒人有疑義。後來遇到個有關習慣用語的難題,宋伍别沒特别注意,直接說道:“這個地方選B,French。”
老師期待地看着宋伍别,打斷道:“Take a French leave,意為不辭而别或者不告而别。這道題大家基本都沒選對,宋同學,你能講講你是怎麼選出來的嗎?”
宋伍别眨了眨眼,盯着試卷看了會兒,想了想說道:“之前去巴黎的時候恰好聽本地人吐槽過這句話。French leave本意是法國式的離開。十八世紀那會兒法國人經常會在宴會上不告而别,後來英國人就拿French leave諷刺法國人不講禮貌的風氣。雖然法國人現在不認這回事,但這句話在法語裡也有嘲諷英國人的版本:Fileràl'anglaise,意思也是不告而别。”宋伍别拿起半截粉筆在黑闆上寫下了那句法語。
宋伍别下台時,四周響起了潮水一般的掌聲。
李恒躺在書堆後,沖着宋伍别神秘一笑:“你知不知道,你站在講台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
宋伍别面無波瀾,不動聲色地靜候着李恒的誇贊。
“清澈的愚蠢。”
桌下,宋伍别送給李恒的凳腳結實一踹。
他低罵了一聲:“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