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宋伍别第二天的同桌又切換到裡屏蔽狀态。

他有時候覺得李恒有些多管閑事。他并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他與蕭子玉的關系，也當然懶得去和任何人解釋。雖然有時候蕭子玉在學校無視他會讓他略感不爽，但他對蕭子玉滴水不漏的保密态度很滿意。

某種程度而言，他覺得蕭子玉這點和他很像。他們都極其注重個人隐私，對外界的态度甚至算得上是封閉。但他宋伍别顯然更加不要臉一點，明知對方有防禦機制，偏偏還要硬生生地擠進去，想了解蕭子玉的底線，想知道對方的一切。

可能他就是個變态吧。在這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其實待人的态度算得上是冷漠，他隻是看上去熱絡大方，實際上在乎的人恐怕隻有他自己，連他媽都要被排在後面。現在看上去也不完全如此，他隻是對極個别的人感興趣，以前尚未遇見過，現在還是第一次發現。

宋伍别轉念一想，其實李恒他們對蕭子玉的态度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些時間接觸下來，他也的确見識到了蕭子玉的冷淡。這甚至已經讓宋伍别佩服起自己來。自己竟然能跟蕭子玉這種怪脾氣的人當朋友，哈，其實蕭子玉也有些變态，不然，不是變态怎麼能夠玩到一起去呢？

宋伍别上課時抽空想了想怎麼安慰李恒受傷的心。思來想去，他決定讓李恒給他輔導輔導數學題，好讓同桌在他這裡找點成就感。

但好巧不巧，這周的數學周練李恒隻考了二十分，他瞄了眼李恒做對的題目，李恒唯一答對的四道選擇題他也選對了。

這該如何是好？

難不成他去給李恒講講他做對的那幾個？

媽的，這家夥數學怎麼學着學着比自己還差勁了？！

宋伍别恨鐵不成鋼，竟然還開始勸學：“你要不還是在英語課上睡吧，數學課還是值得聽聽的。雖然老李人不咋地，講題還是有點東西的。”

李恒怪異地瞥他一眼，背過身去，簡短道：“老子想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

宋伍别咬牙，心裡大悲，這家夥沒救了！

遂不再勸。

數學課上，李恒果然睡得七葷八素，被趕到教室外罰站。正巧年級主任帶着一群老師巡樓經過，竟然認出他，對他又是一頓悲從中來的勸誡與忠告。

“小恒啊，你這孩子，明明高一的時候成績還不錯，怎麼現在越到最緊要的關頭成績越往下滑呢？我記得你當初還考過班上第一的吧？上回你跟龐斌那群人學抽煙，你們陶姐都在跟我們求情，說你其實是個好苗子，讓我們别太責怪你，就沒給你記過。陶姐老是在各科老師的辦公室裡提你，想讓老師們都多注意注意你，你不要辜負你們陶姐對你的良苦用心啊！你腦袋瓜子又不笨，為什麼就學不進去呢？嗯？小恒，到現在這個關頭了，有什麼事情要積極溝通，及時跟老師講，不要悶在心裡，心裡憋着東西，哪能學的進去呢？你說對不對？”

年級主任進門跟數學老師慰問一番，又把李恒送回了教室。

人是睡意朦胧地出去的，現在居然是紅着眼回位置的。不僅沒再睡，還拿出了試卷改題。結果翻桌子半天沒找到紅筆，宋伍别默默遞過去一隻。

李恒抹了抹眼睛，邊擤鼻涕邊劃掉錯答案。

宋伍别發現同桌好像還真是個小哭包，不管是被罵狠了還是被安慰狠了都容易掉眼淚，跟小孩兒似的。

宋伍别撐着腦袋，在一旁悠閑地小聲道：“以後數學課你還睡覺，我就在你臉上畫畫。”

李恒又抹了一把眼淚，壓低聲音說道：“宋伍别你他媽是傻逼吧。”

宋伍别挑眉，空手支過去：“把筆還我。”

李恒：“沒收！你他媽欠我的。”

宋伍别：“我還欠你的？我就借過你一次橡皮。還給你吃了蛋糕。我怎麼欠你了？”

李恒咬牙，恨恨地剜了宋伍别一眼：“精神損失費！每次放學看見你都會遇到那個瘟神。”

宋伍别憋笑，憋得肚子疼。他拿出一盒新紅筆，擺到李恒桌上。

“那我預支一下以後的好了。”

中午吃飯，李恒問宋伍别怎麼老是跟瘟神一塊兒玩。

宋伍别怪異道：“某人不是說，為了我們寶～貴～的～兄弟情誼，盡量少提那個人的事兒麼？”

上周說的話，李恒自己都快忘了，沒想到宋伍别還記得這茬兒，他老臉一紅，咳嗽兩聲：“看在最近瘟神也不瘟的份上。這個話題也沒那麼沉重。”

宋伍别夾了顆花生米，現在不是李恒樂不樂意提的問題，是他自己壓根沒打算提。

“怎麼？看在你的寶貴同桌今天送了支紅筆的份上，現在是想報答我的恩情了？”

李恒罵了句髒話，而後又朝斜對面看了一眼，蕭子玉和秦讓就坐在不遠處，也不知道他們聊天會不會被對方聽見。

雖然因為這個同桌，他已經被迫對蕭子玉的出現“脫敏”了，但還是不免犯怵。

他永遠也忘不了蕭子玉帶着一群學風督查隊的學生和老師在上課時間到廢棄廁所抓他們到現行的那一天。

那時候出現在人群中央的蕭子玉比如今見到的還要冷漠、威嚴、恐怖許多。一步一步走向他，抓住他的領子，将他從灰敗的陰暗角落拖向光明的時候，他像是馬上要被陽光燒死的小鬼一樣，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顫抖。

他抱着腦袋蹲在走廊邊，以他所能想象

到的，如罪犯那般老實認罪的姿勢等待處罰。

當時的龐斌脾氣比現在還要暴躁，仗着自己有後台，見到蕭子玉上去就是一拳，也不管有沒有其他學生和老師在了，那兇狠的樣式，活脫脫像是要把蕭子玉搞死。

“姓蕭的，你他媽的還敢找上老子？老子還沒去找你算賬呢……”

那時的蕭子玉也不是吃素的，被打了一拳之後，直接開始挽袖子。

在場的學生已經去拉龐斌，唯一一個女老師本來打算勸住蕭子玉，結果沒攔住，蕭子玉直接朝着對方臉上相同的位置回敬了一拳。

得虧兩個人都被攔住了。不對，是得虧龐斌被人按住了。蕭子玉從頭到尾都很理智，是龐斌像條瘋狗一樣在叫。

李恒遠遠看到，蕭子玉的表情始終雲淡風輕，學生會會長的威嚴即使受到短暫冒犯也隻是微微搖晃，如同一陣微風輕輕吹過磐石，隻能留下微小的痕迹。

他目睹蕭子玉表情明顯僵硬是在龐斌大吼“陳露她上周割腕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這句話之後。

那不是李恒第一次聽見陳露這個名字。實際上，在他們年級，陳露這個名字早在一個月以前已經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