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劍修懂什麼人情往來,育兒養女。我不與你一般計較。”
許宣季收了蛋殼,又一擡手猛地一拍黎樑腦袋。
“這蛋殼我收了,你既已入我天門山,日後我去庫房中添些靈藥并這蛋殼替你補補。”
剛剛坐穩又遭重創的黎樑:……
他說他要加入了嗎就拍他。
讨厭你們這些古代神仙。
黎樑從地上坐起來,拍拍屁股拍拍灰。他一身衣裝齊整,腳下穿了一雙黑色皂靴,黎樑從沒穿過這種鞋子,忍不住又偷偷在腳下蹬了蹬,跺了跺地才過足新鮮勁。
棕頭鴉雀在空中盤旋一圈最後落到黎樑的腦袋上打窩昏睡起來。
因為沒什麼重量,黎樑便也不去管它,由着它在自己腦袋上窩着睡覺。
大恩鳥,給衣服給鞋,兼職烘幹機,還講文明。比其他人好多了!
黎樑朝台階上忽然出現的道人方向拱手,“你們是神仙嗎?我不是這裡的人,我叫黎樑。能麻煩你們送我回家嗎?送我回我原先來的地方。我回去以後一定天天給你們上貢,還請告訴我你們的尊号。”
每天上貢一本看過的漫畫,打過的遊戲卡帶。
不上貢水果糕點,因為他自己要吃。
在黎樑說話的同時,天門山大殿内的溫度時間仿若忽然靜止一般,許宣季踱步的細微聲響,李因若有似無的啧聲,孟長老拄杖敲地的笃笃聲,晏懷甯晃動佩劍劍穗碰撞的沙沙聲……所有聲音一并陷入虛空,慢慢地虛化放慢遠去。
他們也在同時陷入靜止。
“黎樑,你回不了家了。”
在這詭奇的靜止世界中,獨黎樑與那道人還能正常行動。
那道人一步一步自台階上走下來。
“留在此方小世界,留在天門山,專心修煉,日後飛升,何處去不得。”
這大殿寬廣無際,黎樑與道人也相隔甚遠,但他似乎隻跨了幾步就款款來到了黎樑面前。
他比黎樑高很多。
正面相對時,黎樑隻能看見道人胸口處折放規整的對襟衣領,以及衣領不及之處袒露的脖頸鎖骨,仿若玉瓷骨雕一般,冰涼清淨。
黎樑盡力想去看清道人長相,但隻要他的視線從掌門臉上離開,所有有關掌門長相的記憶就會如蒙上一層雲霧般模糊不清。
大約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十分俊美?
算了不管了。
他長什麼樣子和他有什麼關系。
“道長,你不能送我回家嗎?我回去真的會好好上貢你的。”
每天上貢一顆蘋果。
每日一蘋果,道長遠離我。
黎樑極力擠出一滴淚,果斷坐下抱着道人大腿連哭帶鬧。
“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一歲小狗,他們真的不能沒有我啊……”
他用臉貼住對方小腿,仰起的臉蛋上沒一絲淚痕,隻是眼眶處被他使勁搓紅了。
“我是天門山掌門,按理說,你已是天門山弟子,你也該叫我掌門。”
掌門輕輕一笑,彎下腰拍了拍黎樑肩膀,頓時一股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道扶着黎樑從地上站起,使他遠離了淺笑而立的墨發男子。
掌門?
黎樑:“我還沒說要加入天門山呢……”
“哦?”
掌門仍在低吟淺笑,濃黑似潑墨的發絲隻簡單用發帶束起部分,餘下大半披散着垂落,随掌門的呼吸起伏。
“你可想好了?”
他背手站立在黎樑身前,神情不悲不喜,仿佛真的隻是普通的詢問,那雙黑黢黢的眼瞳卻直勾勾地鎖在黎樑身上。
是金剛怒目亦或菩薩低眉,隻等黎樑一個回答。
感覺如果不加入天門山現在就要被掌門就地正法了。
黎樑撓臉,機敏地後退一點又原地坐下,“叭”地一下向前抱緊掌門大腿。
“掌門哥!我願意的!我願意的啊!!天門山裡個個都是人才,大家長得又好看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天門山的。”
掌門旋即淺淡一笑,修長冰冷的指尖輕輕撫過黎樑的臉頰。
“好孩子。你的身份來曆不必擔心,自有人會替你補全。”
“好的好的。”
黎樑仰頭,盡力睜大眼睛同彎腰摸他臉的掌門對視,眼睛是一個人心靈的窗口。
掌門哥他超真誠,補藥殺他啊……
時間的流速好像忽然恢複了正常,消失的聲音重新進入耳際。
掌門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回到了台階之上,遙遙一點黎樑。
“你就跟着晏懷甯學劍吧。那隻靈機鳥贈予你,你滴血認主即可。”
不大高興的晏懷甯:……
他就知道會這樣。
每次來新弟子都甩給他。
天門山金牌帶娃保姆無能狂怒。
冷冷瞥一眼黎樑,從鼻腔裡甩出一個“哼”,然後向上首掌門拱手。
“弟子遵命。”
黎樑心跳未止。
他隐瞞了一點。
方才掌門迫近他時,其人身周忽然浮現了幾行小字。
與他之前在晏懷甯劍周看見的字體相同。
——“你想回家嗎?”
字體跳動着消失,碩大的血色字體流動扭曲着重新浮現。
——“殺了他。”
那個“他”字恰落在掌門頭頂,字迹濃稠的血色幾乎要漫過虛空有如實質般滴落到黎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