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老虎吃人，他出來這麼久就見到一隻老虎狗叫二壯，見到血說不定比他暈的都快……

師傅讓他找的築基期妖魔在哪呢？系統對話框一點參考價值也沒有，還不如早早除妖回天門山研究那顆蛋來得有用。

黎樑翻個身，從床邊的包袱中掏出據說可以尋找妖魔的羅盤。

羅盤是木頭做的，有二十四方位，采用了十二地支，十天幹中的八幹，以及八卦中的四維來表示。二十四方位均衡排列，子指正北，午指正南，卯酉則指向正東正西。最中間是固定在銅釘上的磁針。黎樑嘗試用手撥動磁針，但磁針紋絲不動，靜靜指向正北方向。

這種法寶的使用方法，用靈識便知，但黎樑還隻是個沒修為的小妖，晏懷甯就給他專門寫了一頁紙的使用說明書。

但他沒想到。

黎樑是文盲。

黎樑瞅着說明書瞅半天也沒看出師傅想說什麼，隻能依稀拼湊出羅盤的使用方法。

遇見妖魔會發光，轉着指向妖魔方向。

使用方法以外還寫了稀裡糊塗好多字，黎樑也看不懂，就猜晏懷甯是不是覺得隻寫一點點說明書顯的沒文化，于是給他介紹了一下這羅盤的淵源典故。

他捏着薄薄的紙張，白紙黑字鐵畫銀鈎的小字看得眼前發昏，索性收了說明書，盤算起接下來該怎麼辦。

白天就在七寶鎮鎮内走訪，四處查看有沒有妖魔。

如果可以的話再去林家宅邸看看，既然是元嬰期修士坐鎮，怎麼也不應該讓妖魔進入鎮内，林家恐怕并不簡單，他也盡力探探他們的根底。

倘若找不到妖魔就卷着晏懷甯給的錢馬上跑路，妖獸潮一過就跑，入門弟子試煉不過，他進不了天門山，山門内也不會再留他，那就去别的地方謀出路。

要是能找到妖魔也跑，裝得可憐一點說自己打不過，騙大師兄來救救他，要是能幫他殺了築基期妖魔就好了，不殺也沒事，他裝作重傷在山上擺爛。隻要能找到妖魔，就算沒打死他又怎樣。

有了一點小成果，黎樑就敢昂首挺胸理直氣壯地順杆上爬，到時就抱住師傅大腿，讓他收下自己。

正想着，張放鶴端着早飯進來了。

蔬菜瘦肉粥撒了把蔥花，粥底是糯米混大米的白粥，爆開的米粒挨挨擠擠往外散着熱騰騰的白氣。旁邊擺了炸的金燦燦的油條，放了三四個喧軟的肉包，都是剛出鍋的，還冒着熱氣。

客棧吃食本沒這麼全，張放鶴是在與小二說過後，又特意出門又轉了一圈，買齊了油條肉包後就裹在衣襟裡保溫，一路小跑回客棧拿了提前與小二說好的蔬菜瘦肉粥才上樓找黎樑。

進門前張放鶴掏出油條肉包，又整了整衣襟，這才進了門。

記憶一片空白的白衣弟子并不明白穿着打扮的重要性，但還是下意識講究起來，整理完衣襟自己也愣了一下，沒想明白自己明明馬上就能進門了，為何還要停下來整理。

這點疑惑也在進門看見黎樑後被一掃而空了。

他下意識牽出一個笑，不是剛剛那樣吊詭的笑，而是模仿賣肉包的攤主吆喝着看向他妻子那樣帶着點傻氣的笑。

“小黎，吃飯了。”

張放鶴走向黎樑，先把早飯放在房間正中的桌子上，沒等黎樑起身，又搬了張炕桌放在床上，接着把早飯依次在炕桌上擺開，扶着黎樑坐起，還不忘給他身後墊個靠枕。

做完這些後，張放鶴又坐在床邊，微卷的長發簡單束起部分，餘下散落在床沿上，他一手端碗，一手拿勺，舀起一匙粥，吹氣，遞向黎樑嘴邊。

“啊——”

張放鶴拉長音節，唇角彎起，眉眼含笑。

這是在模仿客棧樓下哄着幼兒吃早飯的父母。

他動作太利索流暢，以至于根本沒反應過來的黎樑隻能低頭看了眼已經遞到嘴邊的飯勺。

長而直的睫毛撲棱棱落下。

如果沒猜錯的話，他今年十八歲，不是十八個月吧？

他木着臉一口咬下遞到嘴邊的勺子，蔬菜瘦肉粥滑入他的口腔，黎樑也跟着幸福地從靠枕上滑落。

嗚——

好吃！！！

随陟否隻會給他做蘑菇開會，要不就是綠色菜葉大聯合。

因為是冬天，天門山很少有動物可以打獵，随陟否很偶爾才能給他搞來葷腥。

肉！

真是久違了瘦肉！

黎樑迅速地又撲騰起來，就着張放鶴的手開始吃飯。

至于他今年十八歲，能自主吃飯……

他從不為難自己，也不喜歡為難别人！

張放鶴想喂，那就讓他喂！

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事。

黎樑埋頭吃飯，間或幸福地滑落，又撲騰起來接着吃。

吃得差不多了，張放鶴還拿着飯勺要往黎樑嘴裡喂，嘴角隐約挂上一抹詭異微笑。

黎樑打個飽嗝，攔住張放鶴的手，取下他手裡的碗勺，岔開話題，“你之前在林家當記名弟子，那你可以帶我進去林家看看嗎？”

他扭身從包袱裡拿碎銀，但因為吃得太飽，翻身頗廢了一番力氣，像是肚皮着地的企鵝。

黎樑把拿出來的碎銀子鄭重地放在張放鶴攤開的掌心，兩隻手握住他的手指往裡推，直至完全包住那塊碎銀。

手指間粗粝的手感讓黎樑忍不住皺了皺眉。

張放鶴在林家也沒過什麼好日子。

他想了一下，扭身從包袱裡又取出一塊碎銀塞進張放鶴掌心，随後故作高深地拍拍張放鶴的手掌。

“不虧待你，不虧待你嗷。”

他就差說“跟哥混，吃香的喝辣的”這種行話了，還在神神秘秘擠眉弄眼，企圖營造一種，你懂我也懂的心照不宣氛圍。

張放鶴一時怔住，呆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朝他眨眼的黎樑。

黎樑剛被他喂過，吃了暖烘烘的粥，以及剛出爐的包子油條，正發飯暈，眼神有一點失焦朦胧，唇瓣被粥濕潤過，又像是被誰用指腹碾過，紅通通，又亮亮的，唇角邊還沾了水痕，皙白的面頰兩側是未消去的軟肉，蒙上一層淺淡的紅，是吃飯熱的。額角上吃飯時被熱到沁出了一點細汗。

明明都是他在喂飯，反是黎樑出了一身汗。

張放鶴木讷地攥拳，把兩塊碎銀收進自己心口處的衣服内袋中，又直勾勾盯了黎樑半晌，盯得黎樑都開始摸臉納悶自己是不是吃飯吃臉上了，才聽到張放鶴悶悶應了聲。

“嗯。”

整得像求婚現場交換戒指似的鄭重羞澀，他給的是報酬不是定情信物吧。

黎樑撓撓臉，歸結為修仙界的人把金主當成上帝一樣愛護。

唉。

搞不懂他們修仙的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