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倨的态度明顯變恭敬不少,在堂房門口也是敲敲門,靜候了片刻得了允許才推門而入。
裡間是一名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沒什麼靈力,打扮很考究,排扣的衣服扣住脖頸,衣領直接杵到下巴,像是街邊賣的塑土小人,隻有一顆腦袋,剩下的軀幹全是一根直直的杆子。
杆子人先是看了眼李倨,捋着胡子點點頭,又看向張放鶴與黎樑,雙手背在身後,壓着聲音開口問道,“這是?”
李倨:“李管事,這是來請辭的記名弟子張放鶴,他身後的叫黎樑,自稱是名散修,想拜會林師兄。”
黎樑看着山羊胡管事瘦削的面容,一個激靈,猛地想到每天定時定點在班級窗口固定刷新的班主任,窗戶玻璃映出一張瘦削精幹的臉,戴着眼鏡,臉色青白。
“黎樑!你又睡覺!”
林管事走上前伸出一隻手拍拍黎樑的肩膀。
“七寶鎮現下正缺修士!妖獸潮馬上就要來!雖然有結界和渡與,但是能多一份力量就能少一點損失。”
林管事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掌心夾了一塊小石頭,發出綠光,隐隐作燙。他心中一喜,握緊石頭。
“黎樑是嗎?你要見渡與是吧?至于這位……”他又看向張放鶴。
李倨乘機湊上來,“馬上妖獸潮就要來了,張放鶴還臨陣脫逃,膽量忒小,得好好懲罰!”
他說着還忍不住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仿佛極不滿張放鶴做了逃兵,嘴角邊的竊喜卻絲毫未曾下去。
“夠了!”林管事厲聲道,“還輪不到你來教我怎麼做。既然是和這位修士一起來的,你們就一起去見渡與。”
李倨不忿收聲,見林師兄?!
他還沒見過林師兄呢!!
那可是元嬰期大修士,要是被瞧上說不準就能一飛沖天!
*
李倨心心念念的林師兄全名林渡與,是林家主脈的弟子,也是白玉京弟子,算起來是林家家主的侄子。
來七寶鎮駐守的苦差事,一般都是丢給支脈,沒成想林渡與自願請纓說願來。
說是駐守,其實也隻有獸潮前後這幾月,待獸潮褪去以後就會換成其他修煉無望的築基或金丹弟子。
黎樑從沒這麼老實過,跟在林管事後面大氣都不敢喘,也不東張西望了,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懼浮上心頭。
乖巧的像是剛過水撈出來的糯湯圓,軟嘟嘟的蔫下來,用手一戳就能有一個凹坑。
張放鶴不知道黎樑為什麼害怕林管事,兩人緊緊相牽的手心盡是一片粘膩汗水,他甚至疑心黎樑的手是不是也要變成水,再從他手裡溜走。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更加用力握住黎樑,黑黝黝的眼瞳則是對準了腳步不停的林管事。
半夜潛入林府殺了林管事?
還是讓他永遠不能出現在小黎面前?
但這兩件事……
是不是一回事?
張放鶴開始在腦中挑選趁手的匕首,三人腳步不停,轉瞬就來到了一間更為寬闊的廂房門前。
林管事敲了門,裡間傳來一聲低沉的回應,“進。”
黎樑進門就呆住了。
他開門猛了,看見男的穿着紗衣坐男的腿上了。
師傅,師兄,他看見真男同了。
穿着紗衣那位面容秀美,再加上長發及腰,遠遠看去其實是有幾分雌雄莫辨的韻味的,隻是湊近了就很難把他錯認為女人。
坐着的那位略一挑眉,淡聲道,“妖?”
一股莫大壓力傳來,黎樑應聲跪地。
他頭頂的二黃叽叽着撲騰起來,啄向林渡與。
林渡與“哼”了一聲,輕蔑開口,“畜牲。”
“叽——叽叽——”
飛鳥出擊。
一道勁風吹向二黃,二黃伸出爪子使勁向前,努力抓住空氣,但不敵勁風,全身的羽毛都被吹得向後倒。最終變成毛絨小鳥球,無力地啪叽倒地。
“叽——”
小鳥悲憤的叫聲被埋沒在圓滾滾的羽毛中。
黎樑來不及管自己的膝蓋,低頭看向懷裡的羅盤,先前已經消停的羅盤再次開始震動,磁針如同沒頭蒼蠅一般指天指地,最終穩定下來,瑩瑩光亮覆蓋磁針針尖,已經有些發鈍的箭頭不偏不倚正指向面前兩人。
黎樑擡頭看向二人。
消失已久的對話框也重新開始浮現。
在前方兩人的腦側,宋體小四,加粗加黑,文字跳動着緩緩浮現。
[路人甲]
[林家主脈弟子,與妖族子弟相戀,情誼甚笃。伴侶于兩年後身死,自此隐而不出,為愛人守墓,傳為佳話。]
[路人乙]
[妖族弟子,為愛叛離族内,身受重傷,以靈藥續命,頑疾久治不愈,兩年後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