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銜峥把頭轉了回來,兩個人的視線交彙。
像是在空中炸出一道煙花,雖然閃耀的讓人難以睜開眼,但又忍不住去看。
雨水順着鬓角滑落,眉眼間有些不解,眼神中卻閃爍着堅定的光芒,眼底流轉着柔情,喉結上下滾了滾,柔聲說道:
“隻要你站在我面前,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隻喜歡你。”
宋銜峥嘴笨,說不出什麼漂亮話。
他的意思是:
你站在這裡,就是千秋因果坍縮成的唯一解。
“轟隆隆”
打雷了。
柳昭盈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感到渾身發麻,腳底有些站不穩,扶到一旁的柱子上,冰涼的手指碰到了宋銜峥的手背,她下意識将手往下放了放。
宋銜峥皺了皺眉,在衣服上把另一隻手上的雨水擦幹淨,搭在柳昭盈腦門上。
怪不得說胡話,原來是發燒了。
宋銜峥回握住柳昭盈的手,掌心傳來一絲溫熱,柳昭盈身形一頓,又漸漸放松下來。
幾滴雨水順着屋檐流下,打在木地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聲音越來越小。
雨停了。
若非今日用了過多内力,就算是碰上龍卷風,柳昭盈也不一定會發燒。
一路無言,隻能聽見水滴從樹葉上滑落的聲音,雨水沖刷過得街道格外幹淨,大多商販都收攤了,在一片靜谧與黑暗中,聽覺和觸覺被無限放大。
本想着給小月牙小魚幹,看來今日是沒機會了。
兩人手指輕輕觸碰,兩根小指試探性纏繞着,宋銜峥将手攥的更緊,似是這樣就能代替擁抱。
柳昭盈能感到一股暖流穿過自己的身體,走過每一處經絡,她能聽到自己清晰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像是在回擊突如其來的暴雨。
她的心跳遠比自己的主人更勇敢。
二人走到門口,宋銜峥一邊推門邊問道:
“怪了,今日小月牙怎麼沒跑出來迎我們?”
“啊!”
柳昭盈發出一聲尖叫。
四周一片漆黑,柳昭盈又被拽入了三年前的窒息裡。
這三年裡,江湖風平浪靜,少有打打殺殺,柳昭盈更是避世一般,從不出手。
小月牙的身體像是一座被風化的雕塑,嘴角淌出鮮血,她不忍再向下看,将頭扭到一邊去,眼淚止不住的流。
有人在警告他們。
柳昭盈心裡清楚是愈安堂的人。
但她不會就此放棄,要做,就做絕。
兩個人把小月牙埋在了後院的竹林下,宋銜峥拍了拍地上的泥土,雙眼無神,似是在安慰自己,說道:
“我小時候看的書中寫過,貓有九條命,它會有新的生命的。”
柳昭盈摸了摸上面的泥土,嘴角泛出一絲苦笑,心裡想:
下一世,就不要來找我們了。
柳昭盈一病就是三天。
沒人知道她還在襁褓的時候在寒冬裡凍了多久,以緻于身體底子差得不行,若非青山門的長老一直照顧着,又加上常年練功。
她很有可能活不過五歲。
青山門給了她第二次生命,但她沒能照顧好小月牙。
這幾日柳昭盈噩夢不斷,夢到師父死在眼前,夢到青山門滅門那日,夢到小月牙的靈魂在拷問她:“那日為什麼不帶上我一起走。”
三日後,柳昭盈拖着虛弱的身子繼續坐診。
“大爺,您這就是老寒腿,平時多穿點兒就行,不是什麼邪祟入體。”
“小姑娘你不懂不要亂說啊,怎麼不是,我專門請人做過法事的!”
柳昭盈有些無奈,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那您這腿為什麼還疼啊?”
“诶你……”
“大爺,您就聽我的,多穿點兒,再不濟貼點兒膏藥,省點兒做法事的錢給您孫子孫女買點兒好吃的。”
平時不光給人治病,還得會勸導。
柳昭盈被磨得沒了脾氣。
“咚!”
大門被人一腳踢開。
柳昭盈擡眼,門外站了七個彪形大漢,個個五大三粗,一身橫肉,留着絡腮胡,怒目圓睜,手裡拿着不同的武器……
從老李家搶來的殺豬的屠刀。
從王家斧子鋪拿的斧頭。
不知道從哪撿的木棍。
……
正虎視眈眈看着柳昭盈。
柳昭盈勾了勾嘴角,似是早有預料,身體微微後傾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拉長了聲音,朝屋内喊到:
“師兄。”
“來了!”
宋銜峥雙眼一亮,一路小跑,一臉驚喜地看着柳昭盈。
柳昭盈朝那些人擡了擡下巴。
宋銜峥将馬尾一甩,眼角微微上揚,邁着輕盈而自信的步伐朝那群人走去。
“吱呀”
大門被關上。
宋銜峥将那七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譏笑,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