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趕到時,隻看到他躺在地上,面目猙獰,似是沒有預料到自己會死。
并非死于柳昭盈的金簪,而是被割喉,發現時早就沒了氣息,身上一樣東西也沒有,看來已經被人帶了出去。
藏書閣内丢的書是全本洗髓訣。
洗髓訣是青岚寺獨創經文,可治好世間大多中毒之人,不過柳昭盈不在其中。
若是能弄清楚這人是哪來的,也許能解開很多疑惑。
屍體上還插着那把金簪,宋銜峥心頭一顫,看向遠處的柳昭盈。
這金簪也并不算少見,畢竟楊顧明也送過同一支。
柳昭盈換了一身青衣,右手支在腦袋上,看着遠處的景色發呆。
莫長妙在離宋銜峥不遠的地方說着些什麼,莫長妙眉頭緊蹙,宋銜峥心中隐隐不安,靠了過去。
還未走近,就聽莫長妙驚呼:
“您的意思是說···她至多隻剩三個月的命數?”
宋銜峥感覺心髒猛地被攥緊,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愣在原地,如同墜入冰窟一般渾身發寒,耳邊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甚至連眼淚都無力流出來。
他隻能看到柳昭盈的背影。
他從不會認錯柳昭盈的背影。
柳昭盈隻能靠色彩辨别遠處的景色,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回了回頭,輕歎一口氣,叫了人的名字:
“宋銜峥。”
事到如今,沒有隐瞞的必要了。
柳昭盈不敢轉身,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宋銜峥。
宋銜峥停住了腳步,站在她的身後。
二人陷入沉默,桃花瓣從樹上掉落,落在柳昭盈的肩膀上,山林間傳來孩子們的笑鬧聲,蝴蝶飛過二人的頭頂,向更遠處飛去。
柳昭盈思索良久,她不知道自己以後是生是死,但無論如何,宋銜峥都不能再跟着自己了。
她和宋銜峥本就是站在對立面的兩個人。
無論生死,形同陌路都會是最終的結局。
“你還記得柳昭盈長什麼模樣嗎?”
柳昭盈并未回身,對宋銜峥問道。
“記得。”
兩隻大雁落在牆邊,母雁奄奄一息,肚子上的羽毛起伏劇烈,很快就沒了氣息,從牆邊掉了下去。
公雁急得撲騰着翅膀,很快又安靜下來,收回翅膀,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大雁總是代表忠貞愛情,當一方死了,另一方會殉情而死,絕不獨活。
柳昭盈摘下面紗,轉過身去,對上宋銜峥的視線。
“那你說說,我是誰?”
宋銜峥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鄂然失色,擡起胳膊指了指柳昭盈,随後又無力地垂了下去,強撐着扯出一個笑容說道:
“師妹···你别鬧了,快變回去···”
終究是在欺騙自己罷了。
柳昭盈不忍看他這副模樣,把頭扭了過去,将手腕遞了過去,說道:
“你看看我還有沒有内力。”
宋銜峥沒敢擡起手臂,垂下眼皮。
柳昭盈這才敢看向他。
“你别再喜歡我了。”
宋銜峥猛地擡頭,柳昭盈對上他含情脈脈的視線,語氣急促,說道:
“我可以救你的。”
柳昭盈失聲啞笑,連淨梵大師無計可施的人,他怎麼會救得了。
“我馬上就要看不見了。”
“那我就抱着你走。”
“我馬上就要聽不見了。”
“那我們現在就去學寫盲文。”
柳昭盈有些急躁,這人怎麼就這麼倔?
“你聽不懂嗎,我就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
二人對視,宋銜峥卻先掉了眼淚,眼眶發紅,一滴一滴眼淚從眼眶裡滾了出來,在臉上留下淚痕。
他哽咽着小聲說道:
“你若是死了,我就把你葬在你想去的地方,然後死在你旁邊···”
“宋銜峥!”
柳昭盈再也忍不住,轉過身去,蹲了下來,眼淚奪眶而出,淚水沿着面頰滾落至下巴,砸在石闆地上。
她不明白。
她騙了宋銜峥三年,宋銜峥為何不惱,為何不決定離她而去,他甚至可以殺了自己。
柳昭盈蹲在地上,過了良久,她帶着厚重的鼻音,語氣冰冷:
“你的師父害了我的師父。”
“你的同門殺了我的同門。”
“我進到萬玄門就是為了殺了尹默笙。”
“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