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盈聞言,停住腳步,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去。
“你的帕子掉了。”
宋銜峥正捏着“鄭浮之”三個字,手臂有些晃動。
柳昭盈接過帕子,在宋銜峥眼中捕捉到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落寞。
“啊!”
聲音是從藏書閣方向傳來的。
二人聞聲趕來,隻聽小和尚站在門外,驚魂未定說道:
“今日藏書閣是我負責打掃,方才我推門,但并未推動,窗戶也打不開。”
“我想着清晨蓮生還在裡面看書,便叫了幾聲他的名字,但沒人說話。我就在窗戶紙上捅了個洞,發現……”
小和尚聲音有些發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情緒,接着說道:
“蓮生躺在地上……七竅流血……”
“把門踹開一探究竟不就好了?”
宋銜峥向前幾步,作勢要踹,被小和尚攔住了。
“少俠萬萬不可,屋内燃着碧落黃泉香,隻要聞到,毒氣便會沖入經脈,使人七竅出血,痛不欲生,饒是您這樣英勇之人,也挺不過三日。”
柳昭盈撚了撚衣角,一襲白衣襯得她更加清冷,皮膚白皙,眉目清絕,微風吹過,也吹不散她身上的寒氣,讓人望而卻步。
她或許是可以進去的。
就算淨梵大師不說,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五感開始變得模糊,又加之經脈被封,毒氣即便入體也無法運行。
但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自己的性命。
她擡頭以懇切的目光看向淨梵大師,果不其然,得到了制止的眼神。
柳昭盈指尖掐進掌心,苦澀的勾起了嘴角,小和尚方才在窗戶紙上戳出來的洞在她眼裡變得模糊。
老和尚,藏書閣的古籍和蓮生的命,可比我的性命金貴的多了。
“我有個辦法,能把蓮生救出來,但需要大家幫我去找幾樣東西。”
衆人帶着期待的目光看向柳昭盈,她接着說道:
“我需要粗繩、條凳、蠟燭、斧子以及比蓮生還要重些的石頭。”
不出多時,除去淨梵大師以外的所有人都離開了這裡去找東西。
柳昭盈把淨梵大師扶到更遠的位置。
就在柳昭盈放手的那一刻,淨梵大師才反應過來她是要做什麼。
可惜為時已晚。
隻聽“哐”的一聲,柳昭盈一腳踹開了木門,把人拖了出來。
她哪有什麼聰明法子能把人弄出來。
失去意識的人比清醒的人要難拉許多。
柳昭盈把人拖得更遠些,随後自己進到了屋内,把門關上,一把折斷了還在燃着的碧落黃泉香。
藏書閣内光線幽微,塵埃在光線中浮遊,空氣中除了黃泉碧落香外,還有厚重的墨香,屋内安靜到柳昭盈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柳昭盈往裡走了幾步,架上的書籍淩亂不堪,像是有人在翻找着這什麼。
原本放置古籍的架子上明顯少了好幾本書,曆經時間的風霜,紙頁早就泛了黃,字迹也變得模糊,柳昭盈靠得近了些,想要看清寫了什麼。
“嘎吱”
腳下的木地闆發出響聲。
不是在柳昭盈腳下。
柳昭盈感到渾身血液驟冷,以她現在的功力,若是碰上殺手之類的,必死無疑。
她轉身就要跑開,卻被人從身後用麻繩勒住了脖頸。
瞬間就要窒息。
柳昭盈下意識用手将脖子上的繩子相反方向拉,奈何那人手勁太大,自己再怎麼反抗都是無濟于事。
早上為了祭拜,柳昭盈特地将宋銜峥送她的金簪取了下來,她在衣兜裡不斷摸索着,眼前持續發黑,耳朵裡有一種沉悶的回響,四肢越來越沉重,隻能發出破碎的氣息聲。
身後那人似是認出了她的身份,語氣充滿了厭惡與狂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柳昭盈,你去下面等你的師父吧。”
等?
為何是等?
柳昭盈的眼神中閃過前所未有的光芒,眼前的景象亮了起來,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用着力氣。
她終于摸到金簪,反手向人腹部刺去。
那人明顯沒預料到,手上力道一松。
柳昭盈又将簪子向深處刺去,繩子徹底脫了手。
來不及向後看,她直直跑出了藏書閣。
毒氣散去大半,柳昭盈大口呼吸着空氣,脖子上的勒痕開始發紫,白衣上染了血迹,她止不住地咳嗽,用手指着門内,從唇齒間吐出幾個字:
“抓人···”
幾個人用衣袖捂住口鼻沖了進去,剩下的人愣在門外,神情不一。
年級稍小的,用崇敬的眼神看着柳昭盈;
其餘人則是一種悲憫的眼神。
柳昭盈随意擺了擺手,悠悠道:
“放心吧,我不會那麼快就死的。”
柔和的清風拂過,寺院鐘聲響起,鳥兒四下飛散,聲音穿過寺院,走過山林,傳到京城人的耳朵裡,陽光順着樹蔭灑下來,隔開屋内的肅殺之氣。
一切又歸于甯靜。
蓮生被救了回來,不過此時依舊昏迷着。
那人被抓住了,不過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