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盈撇撇嘴,偷偷瞄了一眼沈清的神色,一臉毋庸置疑。
“我忘···”
“彈。”
你的對手要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柳昭盈什麼記性她是清楚的,一套功法别人練十遍才能記住,她至多練三遍。
畢竟是打小長在青山門的孩子,能力差不了,何況林鏡行又一直盡心盡力帶着。
“沒戴義甲···”
沈清從旁邊抽屜裡翻了兩下,扔出一盒義甲。
“我冷,手凍僵了,彈不了。”
她真沒說瞎話,自己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已經入了初伏,不披一件大氅在外面,手指常常冷得難以屈伸。
沈清聞言把旁邊的大氅扔到柳昭盈身上,談不上溫柔。
再找理由沈清一劍劈到她身上的可能都有。
柳昭盈見沒理由推脫,無奈歎了一口氣,雙手輕撫琴,靜氣凝神。
指尖輕觸琴弦,如撫過一泓月下的秋水,清音回響,音流忽而婉轉,忽又轉為急促。
頭發雪白,又加之一襲白衣,靜坐在床邊,面容冷清,不像凡間的人,倒像是天上的神仙。
漸漸地,五髒六腑有一股暖流穿過,手心竟變得溫熱,眼前的事物變得明亮了幾分,心弦莫名被挑動。
柳昭盈不受控制般得望向門外,陽光順着檐角灑下。
此刻,她倒是希望能有個人倚在門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曲終收撥,餘音繞梁,弦靜,心亦靜。
“感覺如何?”
沈清的聲音流進将要消逝的樂音裡,把柳昭盈從方才的祥和中拽了出來。
“舒服了很多。”
就連手腕也不怎麼疼了。
柳昭盈手一頓,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
“你為什麼會去萬玄門?”
但是去萬玄門就足夠稀奇,何況還出現在後門,要知道那附件是一片荒廢的林子,這也是那裡人煙稀少的原因。
沈清對上柳昭盈的眸子,波瀾不驚,輕描淡寫說了句“路過”。
為了增加可信度,她還特地說自己去過後面那片林子射獵。
柳昭盈顯然不信,沈清若真是這麼愛閑逛的人,自己這三年早就見過她成千上萬次了。
但前日是第一面。
柳昭盈眼中閃過一絲光,有些激動地問道:
“那你有沒有看到栾樹開花,很好看的,我之前在萬玄門的時候,經常溜出去賞花。”
沈清垂眸,眉心微蹙,似是在回憶,嘴唇翕動,忽然眉頭展開,說道:
“見過。”
柳昭盈勾勾唇,眼底露出一絲狡黠,薄唇輕啟。
“林子裡全是枯樹,從來沒人打理過。”
屋子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我當你很難被詐。”
柳昭盈覺得自己頗有一副小人得志的感覺。
沈清是個不愛扯謊的人,直來直去慣了,若是連它都要說瞎話,必是允了承諾。
“他找過你。”
柳昭盈直直盯着沈清,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心中已經給這個問題寫下回答。
她并不意外沈清會答應宋銜峥,換做是她,她也會盡全力,兩個人本就惺惺相惜。
沈清這人就這樣,面冷心熱,不了解她的人自然會讨厭。
自從她進了萬玄門後,就變得極為敏感,不僅是在情緒上,更在與人的交往上。
沈清微微點頭,自知瞞不過柳昭盈了。
柳昭盈微微阖眼,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如鲠在喉,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竟連眼淚也不會流了,隻剩一股無名的酸澀感。
“我欠你們一條命。”
你們。
若是缺少了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會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裡。
還彈琴,怕是連骨灰都沒得彈。
沈清聽不慣這種話,岔開了話題。
“你知道音療嗎?”
“聽說過一點,但不了解。”
宮商角徵羽,五音療五髒,最初本就是用于療愈身心的,既是樂,也是藥。
“你現在的身子不适合一直喝藥,反而更傷身,不如用些緩和的法子慢慢調理。”
反正也沒什麼事,每日彈彈琴,倒也算是快活。
沒幾日,柳昭盈就嚷嚷着要沈清教她彈琵琶。
喜新厭舊。
雖說沈清這人脾氣不好,但彈琵琶在雅華門排···第二。
沈清當年辦事,女扮男裝進青樓交換消息,遇上個被叔叔強賣到青樓的姑娘。
那姑娘當時已經在那兒待了一年了,幾乎要崩潰,拿繩子就要吊死,被沈清贖了出來。
她就跟沈清回了雅華門,過回正常的生活。
那時她也不會什麼,唯一的本領就是彈琵琶,沈清怕她沒有朋友,便硬着頭皮每日跟她學了個需要耐心的樂器。
“這兒都沒有琵琶···”
“你教教我——”
柳昭盈近來無事一身輕,每日吐吐血、排排毒、彈彈琴,然後就琢磨着怎麼跟莫長妙和沈清逗悶子,那倆人見她都病成這樣了,她想做什麼就配合着。
見沈清不同意,她拉着人的衣擺就往地上一坐。
沈清無奈扶額,這人怎麼越活越回去。
“起來,病重了我不管你。”
柳昭盈盤腿坐在地上,雙手叉腰,大有一副你不教我就不起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