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四日,大理寺并未證明燕臨的清白,可也沒能查出燕臨殺害葉酥的其他罪證。
葉平成老謀深算,察覺出此事有不對的地方,也上了奏表,願讓燕臨歸家自省,其餘交由大理寺繼續審理查清。滿朝嘩然,江鴻章為首的一黨紛紛以首叩地,稱不忍葉家郎君死得不明不白,勸谏陛下不可輕易放了嚣張跋扈的岐侯歸家。
正當聖上裁決不下之時,北周舉兵來犯,兵臨國土邊境的溧陽城下,将士們苦苦抵抗,卻始終未有破解敵軍陣數之道。
似乎上蒼都是極垂憐燕臨的,天降禍事,朝中無一人敢站出來向陛下保證自己能全勝而歸。畢竟此次敵軍不是平素的叛黨餘孽,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北周。那片土地之上,曾出過一統天下的周成王,出過因無人可繼承大統而臨朝稱制二十三年,于亂世之中力挽狂瀾的司馬太後。
而今戰況危急,千裡餓殍,武将們借機,紛紛跪地請求陛下派燕臨上戰場抵禦外敵、将功折罪。
江鴻章不肯罷休,稱燕臨若出了上京城的地界,若是逃了去該如何是好。薛延上前反駁,雙膝跪地,将手交疊舉起,開口道:
“陛下,岐侯家眷皆在上京城中,陵陽還有燕氏族人一百一十二口,這都是能牽制他的人。更何況,岐侯一門,三代男兒戰場殺敵,為我朝效力至今幾十載,他斷不是那等抛妻棄子、不顧百姓安危,貪生怕死之人。”
江鴻章還想反駁些什麼,卻被薛延先一步堵住:
“難不成禦史大人覺得,陛下看人不準,竟将三地兵馬、高官厚祿封給如此草菅人命之輩嗎!”
一句下去,滿朝皆靜寂,一時間,再無人敢提着笏闆出來,附議江鴻章的話。
“薛愛卿所言有理。既如此,便叫岐侯先行趕往北周戰場支援罷。”
江鴻章還想說些什麼,帝王威儀卻毫不容情,帝言:
“朕知曉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他戴罪之身,不能再以神策将軍之名号出征。朕用人不疑,況且此事還未有定論,即便是朕,也無權在臣子無定罪之時,随意罷黜臣子權利封号。江愛卿有心了,隻是這件事不必再提。”
見燕臨依舊深得帝王油護佑,江鴻章也深知,此時不适宜再多言語,免得激怒龍顔,便是得不償失。于是拱手稱是,悻悻退回了文官一列。
此後,燕臨便即刻從大理寺出,并未歸家,速速到了北周戰場。十五日後,燕臨快馬報信,稱已抵達,但情況不容樂觀。
江詩甯決意留下,這是誰都未曾想到的決定。
蕭老夫人也忍不住詢問她為何願意留在侯府,江晗甯也以為她是舍不得岐侯府中的身份和富貴,但江詩甯卻言,她雖心中失望于燕臨,可絕沒有在岐侯府危難之時撒手而去的道理。
是以,她留了下來。
肚子漸漸隆起,剛開始江晗甯還以為她是吃得胖了些,後來便發覺不對,猜測江詩甯是壞了身孕。她算着日子,以為江詩甯是在燕臨城外打仗之時與葉酥苟且懷上的,偏她又一心為着燕诏,私底下同燕诏說了去,叫他好一陣數落。
江晗甯并未死心,一日用膳之時,她當着全家的面诘問親姐,被陸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這回倒好,陸夫人挑明了孩子身世,反叫江詩甯完全安了心,不必再遮掩下去。
自她有孕後,蕭老夫人也柔和許多,這畢竟是她孫兒唯一的血脈,她心底還是感謝江詩甯,沒有在那時拿掉孩子的。
入夜,連東院也折騰後熄了燈,江詩甯獨自一人坐在榻上收拾包袱。
她環顧四周,竟沒有一件屬于自己的物件可以帶走,她擁有的一切,都是燕臨贈她的,唯有幾件江府帶來的陪嫁首飾是沈甯的遺物,她一同帶了來,其餘一切,似乎都不完全算是屬于她的。
“詩詩,可睡下了?”
門外,陸夫人見屋裡隻有兩支蠟燭燃着,停在門口處問詢。
“未曾,母親請進。”
她回應,陸夫人便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入了室内。見她這副模樣,陸夫人知曉她是要走的,卻也不立刻勸阻,依舊坐在床榻邊緣。
“你嫁入府中一年有餘,我身為婆母,也未曾如何照應于你,還讓你平白受了這許多委屈,是我這做長輩的不是。”
江詩甯放下手中衣物,拍了拍陸夫人的手,輕言安慰:
“母親哪裡的話,兒媳這樣的身份,母親沒有怨恨于兒媳,還将兒媳視作女兒般,十分照拂,兒媳感謝還來不及,怎會覺得母親不好。”
陸夫人搖搖頭,歎了口氣,道:
“明夷,他很不好。”
江詩甯一時沒聽清,待反應過來之時,很是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