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熙擡起一隻手,撐在額頭前。
……是夢。
一旁的組合音響中,正在播放貝多芬的第十四鋼琴奏鳴曲。
德國詩人路德維希·雷爾施塔布,在描述《月光奏鳴曲》的第一樂章時,稱它為“如在瑞士琉森湖那月光閃耀的湖面上一隻搖蕩的小舟”。
現實的場景一點點覆蓋掉夢境後,冷靜漸漸回籠。
今天是月底,溫時熙每月一日的發情期。
他照例找了alpha一起渡過,但他好像在剛剛的臨時标記之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溫時熙緩緩呼出一口氣:“沒事,我……做了個噩夢。”
他說着,從床上起身:“我去拿瓶水。”
月光中,纖細人影穿着柔軟的淺色居家服,從卧室中走出。
濃重的alpha信息素味道從開啟的門中溢出,簇擁着omega的身影一齊湧出。
借着月光,溫時熙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随手拿了瓶冰鎮的礦泉水。
冰涼液體沒入口中,順着食道緩緩進入身體深處,澆滅了體内因夢境出現的熱度。
不多時,另一道人影如影随形,同樣從屋内走出。
高大alpha一路來到溫時熙身後,動作親昵和緩,依仗着身高與體型,輕輕靠上身前人。
靠近間,兩人身體貼合,親昵無間,仿佛是将溫時熙圈在懷中一樣。
溫時熙察覺到身後傳來的貼近,微微皺了皺眉。
“程軒,你明天幾點的飛機?”溫時熙問。
“上午十點。”程軒一邊說,一邊探身,将手伸進冰箱。
溫時熙的身體被迫一齊靠前,冰箱中的冷氣經停在皮膚上,帶來絲絲涼意。
很快,程軒從冰箱裡拿出一罐起泡酒,一邊撤身,一邊問:“你會去機場送我嗎?”
溫時熙:“不去。”
程軒微微一笑,低頭看向溫時熙的後頸。
小巧腺體上,一隻牙印若隐若現,紅色齒痕靡靡招搖,透着誘人的味道,勾着人忍不住想再咬上一口。
程軒問:“認識這麼多年,送都不送我?”
溫時熙聞言,微微挪動身體,躲過程軒的貼近,拎着礦泉水瓶朝客廳沙發走去。
程軒的視線随着溫時熙背影而去,轉身間,一手舉着酒罐,靠在冰箱一旁的牆上。
他始終注視着溫時熙的身影,隻見溫時熙走到沙發前,繼而一轉身,慵懶地坐進沙發裡。
沙發面向落地窗,月光輕柔蔓上臉龐。
溫時熙連借口都懶得找:“有什麼好送的?”
漂亮又矜貴的青年懶洋洋靠在沙發裡,居家服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内裡起伏優雅的鎖骨,到處一片白皙。
程軒口吻中帶着一點玩笑:“我們剛剛标記過,你就這麼無情?”
溫時熙視線遊弋,看向不遠處茶幾上的花瓶,淡紫色的鸢尾優雅迷人,在月光中靜立。
安靜的房間中,溫時熙能感覺到,他體内的alpha信息素正在一點點安撫他,将那些因病症引起的陣痛中和掉。
他靠上沙發,輕眯着眼,像隻餍足慵懶的貓,淡淡道:“去維也納不是你的夢想嗎,别說的好像很不情願。”
程軒站了片刻,一邊朝溫時熙身旁走去,一邊道:“可我走了,也許就不回來了。”
溫時熙歪頭,眼睛裡的情緒淡淡的,直白道:“知道你不會再回來,才會讓你今天過來的。”
随着他的話,月光奏鳴曲的音調流淌在房間内,鋼琴音舒緩婉轉,輕響在四面八方。
溫時熙最喜歡這樣的标記對象,最好是在臨時标記過後,就再也不用見面。
程軒走到溫時熙一旁,與後者并排坐在沙發上,動作放松又自然。
程軒:“時熙,你這麼說,我會有點傷心的。”
溫時熙神情淡極,話裡也沒有一絲情緒:“能不能麻煩你馬上變回正常,别再說這些黏糊糊的話了?”
程軒失笑,一時沒接話。
兩人是好朋友沒錯,可對于程軒來說,他已經記不清這是喜歡溫時熙的第幾年了。
大約從剛進音樂學院開始,見到溫時熙的第一眼,程軒就再也無法從這個漂亮誘人的omega身上移開視線。
溫時熙家境優渥,整個人既清冷又傲慢,長着一張稱得上持美行兇的臉,是鋼琴系的風雲人物。
程軒一個學指揮的,靠着一顆八面玲珑又細緻入微的心,在大學幾年裡一步步接近這位人人喜愛的鋼琴王子。
然後,程軒就發現,溫時熙外表純良無害,可那具完美的身體裡,壓根就沒長心。
音樂變奏間,鋼琴音一時急促,如同躍動起來,吸引了程軒的注意。
片刻後,程軒問道:“貝多芬的第十四鋼琴奏鳴曲,你不是很讨厭這首曲子嗎?”
溫時熙擡手,撩了撩額前的頭發。
柔軟發絲交錯在指間,揚起後,露出額前的一小塊皮膚。
他語氣冷淡:“是很讨厭。”
貝多芬曾經瘋狂愛上一個女人朱麗埃塔,為她寫下這首曲子。
可朱麗埃塔不光美麗,還十分自私,最終她嫁給當時的貴族,成為了一名伯爵夫人。
程軒不解:“那為什麼特意放來聽?”
溫時熙想了想,淡色的眸子劃過不遠處的鋼琴。
溫時熙:“隻是随便聽聽。”
今天各大财經新聞的頭版頭條,都是姜家長子姜權宇即将與著名鋼琴家唐叙在美國訂婚的消息。
程軒看着溫時熙沒有一絲表情的臉,沉默了一會。
認識溫時熙這麼久了,那人總是這幅對任何事都毫不在意的表情,卻又讓他總是忍不住心癢,想觸碰到那份冷漠下方的禁區,看看溫時熙的心裡,到底都裝着什麼。
一時間,琴聲擾人心弦,程軒開口,莫名問道。
“時熙,或許,你……要和我一起去維也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