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熙神情未變,隻眼裡更涼了些。
他望着那道躊躇的身影,指尖微微動了動。
溫時熙一旁,姜言雖然早就不再演出,但顯然也認得唐叙。
姜言見到一個好好的年輕人被刁難,露出一點隐隐的不快。
不過很快,姜言看着唐叙的臉,忽而露出一點恍惚神情。
姜言皺眉,疑惑喃喃:“唐……?”
溫時熙聽見姜言的低語,回過頭來:“什麼?”
姜言聞聲擡頭:“你也知道唐叙吧?他最近在國外炒得很熱。”
“知道。”溫時熙神情微動:“……他有什麼讓爸爸格外在意的嗎?”
“倒也不是格外在意,隻是突然想起件老事。”眼看左右無事,姜言站在人少處,徐徐道:“許多年前,有個姓唐的男人來到海港,開了一家外貿投資公司,短短幾年,用灰色手法騙了許多世家的錢,最後又在東窗事發前,卷款跑去了國外,幾乎全身而退。聽說那人有個兒子,一直養在美國……我當年曾經見過那人幾次,唐叙和他長得并不相像,但現在這副被刁難的樣子,眉眼神情,倒是和那個男人如出一轍。”
姜言說着,望着人群:“那幾個孩子我也是見過的,不是不會看場合的人……所以看他們這幅樣子,我才想到,也許是和這件事有關。”
溫時熙默不作聲,再度擡頭,看向唐叙的方向。
因失手打落紅酒杯,就被人嘲笑身為鋼琴家,手卻不夠靈活,甚至已經愈演愈烈,開始譏諷唐叙的紅酒品鑒能力……這樣故意為之的刁難,看來的确不像沒有道理。
一個外來的異地人,卻圈走了許多經商世家的錢,對那些還記得往事的人來說,算是一種屈辱,當然要報複回去。
唐叙和姜權宇的绯聞并不出圈,除去在唐叙演出前後會冒出一點水花,并沒有被主流媒體報道,也許是想等到正式訂婚再公開,那些并不關注古典樂的人不知道也屬正常。
隻是溫時熙不懂,連姜言都知道的事情,姜權宇和唐叙在美國關系那樣好,怎麼會不知道。姜權宇又怎麼會這麼大意,竟然放唐叙一個人來參加宴會。
人聲遠遠傳來,許多人見狀,不由散開些許,以防惹禍上身。
随着周圍漸漸空下,聲音越發清晰。
幾句交談間,溫時熙聽出,唐叙的确分辨不出酒莊與年份間的關聯,聽起來像是連最基本的了解都沒有。
他愈發奇怪,想不出姜權宇到底在幹什麼。
品鑒葡萄酒這堂課,溫時熙在十五歲時上過。
那時他的老師,就是住在主樓的大哥。
姜權宇總喜歡在入睡前喝一點口感清爽的幹型葡萄酒,許多年前的一天,因鋼琴比賽失利,溫時熙抓着姜權宇的酒杯,咕咚一口,把哥哥的半杯葡萄酒灌進了自己的肚子裡。
幹型葡萄酒酸、澀,根本沒有一點甜味。
就像比賽結果上顯示的“溫時熙-第二名”,一樣令人郁悶又煩心。
從不喝酒的人,對酒天然有一種沒來由的信任,好像一點酒精下肚,煩惱就會統統消失。
可半杯葡萄酒根本不醉人,溫時熙還因此挨了哥哥一巴掌,正中後腦,嗡嗡作響。
繼而,姜權宇告訴他,葡萄酒不是這樣喝的。
觀色、聞香、嘗味,每一個步驟都有講究,燈光中,姜權宇耐着性子,給他講了很久很久。
直到最後,随着乙醇在體内緩緩擴張,溫時熙臉頰微紅,乖乖坐在沙發上,看姜權宇站在酒櫃前,格外認真,從櫃中重新選了一支玻璃酒瓶出來。
來自法國Petrus酒莊的甜紅葡萄酒,添加了獨特的洋梨與莓果,是酒中的“紅酒甜心”。
恰到好處的醒酒後,甜味散在房中。
溫時熙剛剛聽了一長串紅酒知識,還有點沒緩過來。
他接過姜權宇遞來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小口。
晚收葡萄甜蜜至極,糖分翻攪着微醺氣息。
随後,十五歲的溫時熙,給這一杯葡萄酒評價極高:“好喝。”
姜權宇重新要回杯子:“好喝也不能再喝了,你還小。”
溫時熙仰靠在沙發上,吐息間盡是甜意和酒香:“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和哥哥一起喝酒?”
姜權宇垂着臉,想了片刻。
“等你再長大一點。”
溫時熙:“那到時候可以不喝這麼麻煩的酒嗎?”
懶散學生毫無進取精神,和“老師”讨價還價:“我怕我會忘記你剛剛講的。”
姜權宇聞言,一邊嗅着溫時熙酒杯中的果香清甜,一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