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回半小時前。
虎冢觀音那驚天動地的一腳後,在場的其他人都保持着詭異的沉默。
即使角名用快門聲緩解了幾分僵硬的氣氛,同屬于男性對生殖器受創的後怕還是不由自主地萦繞在大家的心頭。
拜托,那一腳下去,光是看着就覺得要痛死了……
宮侑和宮治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裡體會到了對方還沒來得及散去的心有餘悸。
「絕對不能惹她生氣。」
兩個人的眼神在同一時間變得一本正經且嚴肅,仿佛達成了什麼極度重要的共識。
角名倫太郎瞄完倒地不起意識不清的惡男一樹,看向被宮治攬住的大小姐。
她剛剛的那一腳踹得實在,後坐力大,收腿又太快,重心不穩,踉跄時抓着治圍巾的手也不由自主用力一扯,而治呢,看樣子完全是感受到拉力後無意識地順手一撈,但不知道自己撈的是什麼。
除了角名,沒有人意識到不對勁。
圍巾大大咧咧地挂在宮治脖子上,血迹被風幹了,在夜色中呈現出一團地圖狀的模糊印迹。
在虎冢觀音松開他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兔毛耳罩時,宮治終于從大小姐那一腳的震撼裡反應過來。
腦袋裡卡住的齒輪突然恢複運作轉動起來,手隐隐作痛,他低頭去看被揍得一塌糊塗的李維斯,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幹了什麼般緩緩眨了眨眼。
“……死了?”宮治不太确定地自言自語。
“沒有。”虎冢觀音拍掉兔毛耳罩上沾的灰,動作自然地給他戴上,随後仿佛是在給一位小朋友整理弄亂的衣服,壓了壓他胸口垂下來的圍巾,“死不了。”
這個動作……
宮治眼神一動,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虎冢觀音這次卻沒有回應他的視線。
就算是在夜晚,這附近的一小塊地方也應該是敞亮的,隻是随着建校時間一年又一年的過去,幼小的雲杉在不經意的年歲裡探到了和路燈同樣的空氣,明晃晃的燈光讓雲杉的樹頂染上一層薄薄的光暈,穿透阻隔的葉和枝桠,最後真正灑落在地的隻是小小一片模糊的光影。
惡男一樹被宮侑飛踢了一腳後就再也沒能站起來,還真如宮侑所說一樣,閉上眼他的臉徹底隐沒在了黑暗裡,杉樹的陰影無差别地覆蓋住他大半個軀體,夜色中連血的顔色也失了真假。
風掠過樹梢,杉葉和冬芽擁擠摩擦,簇擁在一塊發出來的沙沙聲柔和得如同樹也在學着屏息。
“隻是看着吓人,暈過去了,其實最多也就是掉幾顆牙、或者鼻子骨折吧。”
氣溫幾近零下,連月光都是冷的,幹涸的血漬像是醜陋的咒紋被風烙刻在惡男一樹的臉上。
虎冢觀音低眉斂目,把他的這幅模樣收進眼底:“侑那一腳,要是踹中脾髒也不好說,但侑的力氣還不至于把人踹成大出血……應該是沒事的。”
她頓了頓,擡眼看向宮侑:“發生命案就不妙了,保險起見還是先打電話送醫院,至于學校這邊到時候……”
“你在說什麼啊?!”宮侑看着她,突然吼着把虎冢觀音絮絮叨叨說到一半的話打斷了。
但他隻吼了那一下。
虎冢觀音看着他大步一跨、氣勢洶洶地走向自己,侑和治兩個人的臉都藏不住事,心虛時會睜大眼睛說謊,心情低落時反而沒有表情,當她看到宮侑眉頭擠着眉頭皺成一團,而嘴角向下繃出一個寬而不彎的弧度時,就知道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盡管侑平時總是臭着臉不滿這不爽那,嚷來嚷去吵個不停,但大家都清楚他就是在小題大做中樂在其中的幼稚性格。他嘴巴能翹得比任何人都高,同時消失得也比任何人都快。如果真順着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去回應他,下一秒他就會賤嗖嗖地把人耍得團團轉,最後一臉惡劣地推脫責任說又不是我逼你這麼幹的。
能讓一個幼稚鬼在生活裡感到生氣的能是什麼呢,最多是大小姐就給治帶布丁、不給他帶這樣第四者聽來啼笑皆非的小事。
這真的很神奇,情緒充沛的人連生氣都分外明顯,明明平時也總是擺出一副生氣臉,但虎冢觀音就是一眼覺察出此刻的生氣與平時小打小鬧的生氣是不同的。
也許是語調被他壓得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