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生氣的侑就像個裝了閃光彈的喇叭,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麼狀态,此刻他的情緒反而收斂起來,怒氣都壓在戛然而止的短促尾音裡。
“現在重要的是這個嗎?啊?”他黑着臉走過來,順便還踹了一腳惡男一樹擋路的腿,“揍就揍了,踢就踢了,他是穿着衣服又不是在大冬天裸奔,要你緊張兮兮地操心生命安全?”
“我有時候真無法理解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宮侑扣住虎冢觀音垂在身體邊的手,“你可沒弱到要踹個人都要靠着阿治維持身體平衡吧?要不要讓我告訴你為什麼?”
他空着的手抽掉宮治身上的圍巾在她的脖頸周圍囫囵饒了幾圈,遮住了虎冢觀音因為應激和寒冷豎起來的雞皮疙瘩,粗針織就得圍巾本就體型肥大,他還硬是繞到了頭,堆疊的毛線像壁壘一樣把虎冢觀音的脖子和下半張臉圍在其中,隻露出那雙令宮侑又愛又恨的杏眼。
夜幕搖落星屑,都揉在此刻大小姐的眼睛裡。
閃閃發亮,熠熠生輝,但是宮侑看着她這幅淡定的樣子就來氣:
“——因為你他媽腿軟沒力氣了!”
“——因為你的手到現在還他媽在抖!”
“我就不懂了,從剛剛開始就一刻不停地動來動去,阿治在冬天就是條熱狗,帶個耳罩防凍最多了,要你給他圍圍巾?你到底是真的覺得他冷還是不敢讓自己停下來?嘴巴叭叭那麼多話,說一句扶我一把很難嗎?”宮侑說得咬牙切齒,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你虎冢觀音是誰,你當自己是誰,示個弱就沒面子了是吧?”
他這一連串話砸下來,堪稱是把大小姐強裝出來的鎮定堂而皇之撕爛了給大家看,饒是身為雙胞胎之一的宮治也聽愣了。
話是這麼說,但說得未免太不留情面了。
而且我們四個人裡最在意面子的不是你自己嗎……拿自己的情況來陰陽怪氣别人真的夠自以為是……
這些話在宮治心裡溜了一圈彎,沒被說出口。
比起吐槽阿侑,現在更重要的是大小姐。有些尖銳的話是難聽了些,但不得不承認實話就是實話。
宮治也在她的動作裡察覺到了細微的顫抖,原本他以為李維斯是借着勒喉強吻了她,生理性的恐懼和心理上的憤怒讓大小姐出現這樣的反應和行為倒也正常,但阿侑比他更加直接,這家夥才不去想大小姐為什麼會這樣這種無用的問題。
他隻在乎她在裝個什麼勁。
從他認識她到現在,虎冢觀音到底在裝個什麼勁?
是有哪條法律規定她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必須毫不在意,還是有哪個人命令她逼她隻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能求助别人不能和别人産生太多瓜葛的?
“侑。”角名對他的這番言論暫且按下不提,出來打了個圓場,“惡男怎樣是不重要,但大小姐做得也沒錯,事情總歸要處理的。”
宮侑和他對視了幾秒,不爽地咂了下舌,沒有再說話,但握着大小姐前臂的手不情不願地放下了。
角名見他安靜了,目光在虎冢觀音的身上飛速掃了一圈,理所應當地跳過治,不得不接受相較而言目前在場所有人裡最靠得住的人隻有自己的事實:“那我先打給小林老師說一下這件事,看怎麼處理後續。”
宮治瞄了眼阿侑剛剛接觸的大小姐的制服部分。
衣服的褶皺順着重力很快消失不見,看來這家夥沒有用很大力氣。
難不成突然開竅了?
也不見得吧。
宮治撇撇嘴,趁着大家的嘴偃旗息鼓,默不作聲地伸手給大小姐理了一下系法粗暴的圍巾,把沾了他血迹的那一塊翻在外面,也許是擔心沒幹的血會蹭髒她的頭發,也許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理由。
他站在大小姐的身後,耳邊是倫太郎外放出來的小林老師的手機鈴聲和雜亂的風聲。
夜色沉沉,他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線裡看不分明。
但宮治知道它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