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男先生,我理解您作為父親的心情。”小林雪枝按下暫停鍵,擡眼對上那飽含威壓的目光,不肯後退一步,“我們無法否認惡男同學受到了傷害——在校園裡受到了傷害,于情于理,這件事應該得到公正的裁決,我不會包庇加害者。”
“在這個監控視頻的佐證下,我相信校方不會袒護任何一個傷害了惡男同學的人。”她不帶任何态度地看了眼西信聖明,很快又将目光轉回了惡男健三郎身上,“當然您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虎冢同學也是稻荷崎的學生。您所謂的無法被證實的「借口」,不等于它一定沒發生過。”她頓了頓,落字有聲,“我隻是希望沒有同學被包庇的同時,也沒有同學受屈,這麼說您可以理解嗎?”
初見面時被稻永唬得一驚一愣的小兔子老師突然變得強硬,每一根柔軟的被毛依舊雪白,唯一不同的是藏在毛間的圓鈍鋒芒終于露出了影影綽綽的痕迹。
稻永轉正腦袋,往小林雪枝那看一眼,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大小姐,你這老師還不錯嘛。”
“所以我讓你别惹她啊。”虎冢觀音撇撇嘴,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讓她耐得下心浪費午休聽說教的。
惡男健三郎可能也沒有想到這位面相軟綿綿的女教師會突然支棱起來,一時之間會談室裡呈現出一陣無以名狀的沉默。
無奈之下隐身到現在的坂田老師隻好出來打圓場:“那個……大家都是想要解決處理好這件事,小林老師作為當事人虎冢同學的班主任考慮得更全面一些也無可厚非……當然,惡男同學被傷一案的犯人校方也絕不會姑息……你說是吧,西信老師?”
“是,沒錯,就像坂田老師說的那樣……”西信聖明成功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接過這個話頭,“校方一定會給出合理的結果來處理這件事。”
不過他話裡話外還是以安撫惡男健三郎的情緒為主,就好像完完全全将他當成了受害者家屬,對小林雪枝堅持的主張不甚在意。
“請别誤會,教導老師,我當然相信貴校處理事情的公正性。”惡男健三郎松開眉頭,朝這位立場已經明确的西信老師和藹一笑,但轉向小林雪枝時這份本就虛浮的笑意開始不動聲色地縮進嘴角。
他注視着面前這位态度強硬的年輕老師,誰料她早就又低下頭去看監控了,根本沒有等待他的回答。
被無視的不虞在他心底滋生,但他轉念想到這不過是小醜臨死前醜陋的掙紮,終究是一場徒勞,惡男健三郎便不由笑笑,用鼻腔嗤出一聲傲慢的輕哼。
他刻意多等了幾分鐘。
“那麼,這位小老師,請問你找到了嗎?”他擡了擡下巴,居高臨下地睨着小林雪枝,将她沉下來的臉色攬進眼底。
第二體育館監控攝像頭的拍攝角度很難看清惡男的具體動作。
盡管當時在宮兄弟和角名三人看來他用力拉緊圍巾的動作是那樣明顯,但俯拍的鏡頭裡雲杉層層疊疊的樹葉占了大半,正好将惡男一樹的右臂擋了個密不透風。
她拉了半天也沒捕捉到可以證明惡男一樹勒喉傷人的證據。
無力感像潮水一樣細細密密地漫上來,将她不久前信誓旦旦說出口的大話沖刷了個一幹二淨。
「可是沒有留下證據。」虎冢同學陳述性質的回答随着水流不受控地淌進來。
原來她說的不隻是脖子上的傷痕嗎?
就在小林雪枝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站在虎冢觀音正後方觀察了十幾分鐘三方局勢的角名倫太郎懶洋洋地出了聲:“那個,不好意思,我可以說一件事嗎?”
所有人的目光落點唰地從小林雪枝轉移到他身上,其中當然包括扶着沙發邊特地轉過身來看他的大小姐。
角名斂目瞄她一眼,隻花了半秒。
風在穿流,窗外樹葉輕響。
天高地遠。
除此之外呢,也許星星很亮吧。
在短暫的瞬目中,角名不知所解地想到這些無關的東西。
他很快回神,将自己的目光從她眼睛上拉走,投向無助的小林老師。
所有視線在無言中向他彙聚,角名面不改色地舉起了自己的手機,語氣稀松平常:“我有高清版的案發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