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治換完衣服先是在自己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房間裡開着燈,但因為頭頂是阿侑的床闆,下鋪依舊落了大片陰影,暖氣呼啦啦吹個不停,直到和自己皮膚直接接觸的床單開始變溫,他放空了一路的腦袋才微微醒神。
側過頭,紅色圍巾墜着流蘇垂下來,背光,顯得顔色偏暗。
當天下午,在宿舍備戰期末考試的角名倫太郎收到了來自宮治的私聊信息。
他面前的支起來的平闆電腦上打開着大小姐PDF掃描版的英語筆記,被語法折磨了一個上午的角名倫太郎開始有些懷疑人生。
手機消息的提示音連響兩下,有人找我,那稍微休息一下好了,他借機給自己找了個充足的理由放下筆。
「宮治:完了」
「宮治:感覺我死定了」
角名動動手指敲出一個言簡意赅的問号一鍵發送。
到底沒壓住心裡滿到溢出來的好奇心,或許還有些别的什麼目的在裡面,他想了片刻,繼續打字。
「角名倫太郎:大小姐家有這麼恐怖嗎?」
「角名倫太郎:還是說你幹了什麼?」
他看着「宮治」的備注名被替換成「對方正在輸入中」,又從「對方正在輸入中」跳回「宮治」,足以體現網線那頭這段對話的另一位參與者的舉棋不定。
窗外下了雪,日照偏暗,屋内早早開了燈,直立式台燈的光自一側打來,角名将立起來的平闆推遠,屏幕上映着他無甚意趣的臉。
他開始想到底在大小姐家裡發生了什麼以至于讓治這家夥後知後覺地表現成這樣,又是為什麼治去了大小姐家裡,一起吃橘子,聽上去就很悠閑。
侑一大早叽叽歪歪了很多話,比如在群裡宣布自己出發了,第一個回複他的果然是休息日也早睡早起作息規律的北學長。
「路上小心。」中規中矩的回答。
吐槽着「這也值得大張旗鼓說」的人是阿蘭學長,發表羨慕言論并讓他帶點好東西回來的是銀,赤木學長說侑起得好早,大耳學長将北學長的話原封不動複制後發了一遍,一年級的後輩們自然是迫于社交壓力捧場送行。
那麼除了治以外,唯一沒有出現過的人,隻有她了。
大小姐一貫不太愛搭理侑的傻氣言行,也許偶爾心情好了,随口敷衍一句「辛苦了」「太好了幫大忙了」。
熱衷于睡懶覺的她不可能出現在早晨9時前的周末,發言缺席實在是意料之中。
倒是侑字裡行間的隐隐約約透出一股意滿,那種飛揚的情緒簡單又直白,卻與這件事無法合理匹配,也與他平日裡展現出來的作風稍有出入。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現在想想,大小姐也不見得一定會在周末睡懶覺,侑的雀躍與她的缺席之間存在一條他看不見的聯系。
加上治,再加上橘子,就是最終在角名倫太郎的腦海裡被拼湊出來的那麼回事。
宮治的備注名終于穩定下來。
到了揭曉并印證答案的時刻,角名卻并不着急去看。
他放下手機,動動冷得發僵的手指,今年冬天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顯然沒有去年那樣來勢兇猛,可能是經過去年的沖擊,自己變得有些适應這裡甚于愛知縣的濕冷。
即使宿舍裡開着暖氣,房間内洋溢的溫暖也無法讓暴露在衣物之外位于身體末端的手指重拾溫度。
隻有這一點讓他難以習慣。
手機久未操作息了屏,角名倫太郎懶洋洋地翻動眼皮,瞥向一旁桌邊某樣毛茸茸的東西,連接它的充電器上跳了綠燈,終于可以拿來用了。
于是手順着兩邊開口的洞鑽進去,鋪天蓋地的暖意從四面八方裹住手指手掌,柔軟地淹沒掉藏在皮下的低溫。
熱水袋是冷人冬天的至寶。大小姐給的速熱充電款帶暖手插兜尤其好用。
「怕熱又不耐寒,完敗啊倫太郎。」當時她是這麼打趣他的,角名很想吐槽你語氣裡的幸災樂禍太明顯了,明明自己也半斤八兩,想歸想,不知為什麼又沒說出口。
第二天她趁人走得差不多了找進部活室,說着「我給你個好東西」就把熱水袋給掏了出來。
「藏狐。」她将暖手袋對着他舉起來,示意他去看上面的圖案,那雙眼睛湊在後面眨了眨,難掩泛開來的笑意,「和倫太郎是不是一模一樣?」
i梨系統自帶的消息提示音及時将角名飄飛的思緒拉回來,消息彈窗點亮屏幕,角名垂眼掃過去,勉為其難地将手伸出來摁了解鎖。
「宮治:臨走前捏了大小姐的鼻子要判幾年?」
?
角名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句話。
「還不至于要到這種程度吧。」他弓着背在座椅上蜷縮起來,慢悠悠敲出這一行字發送。
就在宮治稍稍松下一口氣時,下一條消息隔了幾秒從倫太郎的頭像邊彈出。
「但是……」
倫太郎的備注名顯示他正在輸入。
「走好,」網線那頭角名稍加思索,打下一個頗為沉重的稱呼,「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