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存遠每次喊任戈、小戈,都是任戈出手殺人的時候。
“不要。”穆瀾峪急說,顫抖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不符合他的氣質的渴求的意味:“我可以說話。”
人群又騷動起來,所有人都害怕穆瀾峪無法承受觸怒了那個清秀的煞星。
“你清高什麼啊,你趴都趴了,都是男人,你能少兩塊肉嗎?”
“我們真的不想死啊。”
“你就低頭吧。”
“你好人要做就做到底,求求你了。”
“我也不想死,我們真的不想死啊,求求你了。”
……
“可以說話?那說的都不是我想聽的?”
想聽的?
他想聽什麼。
穆瀾峪把所有能想的措辭都想過了,不知道該說什麼白存遠想聽的。
他閉上眼睛,想到了白存遠可能想聽的話。
但他說不出口,不管說什麼,那都過于恥辱。
任戈站不住了,小聲開口:“存遠哥,我去……”我去看看樓上那群老弱病殘餓死了沒有。
我先逃了,你有事找朱健吓唬人。
穆瀾峪聽見任戈的聲音心頭一緊,那個小孩兒要動手了!
他雙手撐着車玻璃,肌肉寸寸繃緊,終于在齒縫中咬出他覺得無比不堪的聲音:
“我說,求你,求你使用我!”
那聲音清冷卓絕,又媚惑不堪。
白存遠握住了穆瀾峪的腰肢。
……
那一聲出來,穆瀾峪再也堅持不住上半身與地面平行的姿勢,他即将要跪地時,白存遠伸手攔住了他。
細白的手充滿力量,他一把将穆瀾峪扶起,扭頭轉向騷動的人群。
他陳述的聲音客觀平靜:“看見了嗎,他願意為你們做到什麼地步。”
或是跪在地上的人,或是爬在地上的人,或是随時想逃的人,全都看着中央的穆瀾峪和白存遠,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了兩三個。
那一句‘求你使用我’太過驚心,這些人沒在和平年代見過死亡,也沒在和平年代見過這樣赤裸裸的獻身交易。
即使這句話是他們為了活下去求來的。
他們也被這句話鎮住。
那個人為了讓他們活下去,說了如此不堪的話。
白存遠一字一頓道:“有他在,你們不會死。”
穆瀾峪站穩,胳膊和腿都在顫抖,但都沒有他從背後看向白存遠背影時的目光顫抖的厲害。
白存遠沒有否認他救這些人的行為,沒有嘲笑他的善良,沒有嘲笑他被所有人背叛後還堅持的可笑的生命權。
他羞辱他,卻沒有做到最後。
他對那些背叛他的幸存者說:“有他在,你們不會死。”
嘩然聲瞬間變得一片寂靜。
那一盤散沙無比慌亂的幸存者,經曆完這場死亡遊戲,目光一個個變得清透起來,淚水掩蓋了那些清透。
“我……對不起。”一個女人突然捂着臉大哭起來:“我們不應該,不應該這樣……”
“我錯了。”
“對不起。”
“我隻是想活下去,可是,可是……”
……
穆瀾峪沐血在他們身前沖殺喪屍的記憶此刻突然變得十分清晰。
他們似乎都想起了自己在絕望中,那個沉默話少的人是怎麼橫空出世,用身體為他們擋下喪屍的重重一擊,對他們說:
“跟我走”
他們不止一個人在那一瞬間發誓過,要跟着這個人,要報答這個人的救命之恩。
但末世太恐怖了,他們逐漸被恐慌吞噬,眼中隻剩下要活下去。
道歉聲和哭泣聲此起彼伏。
也有嘴硬咬牙沉默的人獨自縮在牆角。
白存遠一句“有他在,你們不會死”就讓這些人相信了穆瀾峪會保護他們。
白存遠環視四周。
效果不錯。
末世,橫空出世的拯救者,是無法一下子得到民心的。
因為沒人相信,即使在這樣恐怖的情況下,還有人願意拯救他們。
沒人相信,這個拯救他們的人,在遇到各種各樣的天災人禍和威脅後還願意拯救他們。
他們戰戰兢兢,不安試探,随時會暴走宣洩他們的恐懼。
但穆瀾峪會拯救他們。
……
末世人性複雜,妄圖拯救所有人的都很難有好的結果,更不用說善終。
人類隻在幸福的時候有餘力去感激别人,但末世的主基調是自顧不暇。
白存遠想,穆瀾峪知道這點,所以他願意委身于他。
這是穆瀾峪願意為自己的信仰付出的代價,也是穆瀾峪願意給白存遠的補償。
白存遠轉身,穆瀾峪站在他身後,他伸手托住穆瀾峪的臉,穆瀾峪的皮膚冰涼,光滑,他手腕微用力,就将穆瀾峪的下巴擡起,指尖由人的下巴劃到脖頸,感受到了穆瀾峪喉結吞咽時的滑動。
白存遠肆意看穆瀾峪冷峻的眉目,打量他被亵玩時的面無表情的隐忍。
既然是補償,他當然要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