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彌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氣息,混雜着若有若無藥品的微苦,像一張無形的網,将一切都籠罩其中,沉悶得令人窒息。
熱搜榜首那一行猩紅刺目的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盛嫣的視網膜上,也灼痛了她那顆剛剛經曆過絕望與死寂,脆弱不堪的心髒。
《驟然》……鐘情……盛嫣……
這幾個字拆開來,每一個都沉甸甸壓在她心頭。
組合在一起,卻形成了一個荒誕到讓她眩暈。
心髒猛地抽緊,一種尖銳的痛楚沿着每一根纖細的神經末梢迅速蔓延開來。
指尖冰涼,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手機屏幕散發出的幽冷光芒映在她蒼白失血的臉上。
這算什麼?
是命運在她即将墜入深淵時,抛下的一根救命稻草?
還是……在她已經遍體鱗傷之後,又一場精心策劃的、更為殘忍的戲弄?
她想起那個旖旎又心碎的夢境。
夢裡鐘情的擁抱是那樣真實,低語是那樣缱绻,仿佛溫熱的吐息還殘留在耳廓。
可現實是冰冷的病床,是鼻腔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氣味,是醫生那句冰冷如同宣判的話語:“最多……隻有一年時間了。”
天堂與地獄般的巨大落差,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憤怒、委屈、困惑,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的期待,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胸腔裡瘋狂攪動、碰撞,幾乎要将她整個人徹底撕裂。
不行,她必須問清楚。
哪怕是再一次自取其辱,她也要一個答案,一個讓她死心的理由。
指尖懸在那個熟悉到讓她心口發疼的名字上空,空氣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究,她還是顫抖着點了下去。
聽筒裡傳來的每一次“嘟”聲,都像一把沉重的鐵錘,狠狠敲打在她早已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
她屏住呼吸,手心不受控制地滲出細密的冷汗,緊緊攥着冰涼的手機外殼,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電話接通的刹那,她的心髒仿佛被驟然攥緊,然後又被狠狠抛向高空,失重感讓她一陣暈眩,幾乎要跳出胸腔。
“盛嫣。”
不是試探的“喂”,不是客套的“哪位”,而是清晰、直接,帶着某種不容置疑笃定的,她的名字。
那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低沉依舊。
盛嫣喉嚨猛地發緊,像被什麼滾燙的東西堵住了,幹澀刺痛,好半晌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鐘……鐘導……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頭傳來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輕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電流的雜音,轉瞬即逝。
“你不來見我,我隻能用這種方式告訴你了。”鐘情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起伏,平靜得近乎冷酷,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盛嫣隻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猛地竄起,沿着脊椎飛速攀升,瞬間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連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為什麼?”她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尾音帶上了無法抑制的哭腔,“為什麼要這樣……耍我?”
“耍你?”鐘情頓了頓,語調微微上揚,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是問為什麼選你?還是問為什麼……我昨晚在學校等你?”
盛嫣腦子裡“嗡”一聲炸開,瞬間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昨晚……等她?
她下意識地偏過頭,望向窗外,天色依舊是灰蒙蒙的,她忘了,現在才淩晨。
“你……等了我一晚上?”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充滿了難以置信。
“對,一晚上。”鐘情回答得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為什麼?”盛嫣近乎執拗地追問,這個問題像一個無法解開的魔咒,死死盤旋在她混亂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鐘情的聲音裡似乎染上了一絲極淡的無奈,甚至……是縱容?錯覺嗎?“盛嫣,我想……和你談談,真心的。”
盛嫣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輕描淡寫的溫柔得更加混亂,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着,悶得發慌。
“想讓你演我的角色也是真心的。”
新劇本?她?用這副殘破的身體?用這所剩無幾的時間?
“那……江甯呢?”她艱難地吐出這個名字。
“甯兒?”鐘情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那些零碎的小通告,夠她磨練演技了。《驟然》不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