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死定了。
嘲笑自己竟向一個傻丫頭和一條狗求救。
她突然發現自己有些恐高。
腦子一片空白,隻得大呼‘救命’。
丫頭不知是不是被這高聲和急迫的情緒刺激到了。
突然大叫爬起來。
叫着叫着就轉身走了。
現下崖邊就剩田桑一個人。
她似乎已經放棄掙紮了。
将之前沒吃完,但被雨水泡得泥軟的餅拿出來。
一邊吃一邊腦補自己掉下去摔成肉泥的樣子。
亦或是掉在樹杈上,天上突然劈個雷,将她烤得焦香的樣子。
忽又想到下面要是個大水潭,會不會就摔不死了。
若是掉下去的同時,突然有隻大雕飛過,恰好接住她。
楊過不就有隻那樣的雕嗎……
過一陣,餅吃完了,接着她又罵起來。
最先罵老天爺。
然後罵了自己那個金發碧眼卻劈腿的前男友。
最後竟花了最長的時間罵孫晟……
“還有力氣罵人,我看你也不需人救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田桑頭頂傳來。
“孫晟,老孫,阿晟,是你嗎?”
田桑過于驚喜,有些口不擇言。
崖上沒人回答她,隻有一聲洪亮的狗叫聲。
田桑大喜,原來丫頭真去搬救兵了。
“快拉我上去,我,我沒罵你,我罵我自己呢!”
“哦,你罵自己什麼?罵來我聽聽!”
劫後餘生。
有什麼能比這種感覺更使人柔軟呢。
田桑欣喜笑道:“我愚蠢,無知,你這麼正直、善良、率真、長相俊美、德才兼備的好人,即便日後我死了,也定會保佑你心想事成的,還有你那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馬,我也保佑你們早生貴子,或者我投胎到你家,你放心,我……”
這時未雨找來一根三指粗的葛藤。
一端已經綁在崖邊的粗杆上了。
未雨正準備把葛藤放下去,讓田桑順騰自己爬上來。
沒想到孫晟一把搶過未雨手中的藤竟挽在自己腰間。
而後一個倒退蹬腳便躍下懸崖。
“閉嘴!”
孫晟成功落到田桑面前。
他一把抱起田桑,用手一晃藤。
未雨就開始用力往上拉。
一藤挂兩人,一人拉一藤。
那難度可想而知。
田桑倒在孫晟懷裡,眼淚瞬間流下來。
她緊緊抱住孫晟,嚎啕大哭。
孫晟沒說話,顯然還是嫌棄她一身濕哒哒的,臭烘烘的。
但終歸任她在自己幹爽新衣上抹鼻涕眼淚。
田桑一上來,腳立下軟了,走不動道,也冷得哆嗦。
丫頭和黑狗也冷得發抖。
又是半下午了,天也要暗下去。
此時下山,按來時的路程算,走不到一半,天就得黑盡了、
山裡的夜總是危險的。
常有野獸出沒。
所以孫晟決定就近找個地方。
就在山裡過夜。
未雨在附近找到一塊幹淨的岩石地面。
收集了很多尚未淋濕的枯枝敗葉。
又砍了很多馬尾松的松枝備用。
還撿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石頭。
接着從自己的背簍裡拿出一個淺口的陶瓷碗。
再取出一個竹筒。
從竹筒裡倒一些油在瓷碗裡。
田桑一直看着未雨的動作。
心想:這不正是自己急需的生存技能嗎?
于是不顧渾身僵冷,一直跟在未雨身後看他行事。
“這不是烙餅用的菜油嗎?”
田桑聞出那股特别的味道。
未雨又從一個布袋裡抽出一根的麻蒸。
就是用大麻杆裡的白瓤做的燈芯。
将麻蒸放進油裡浸透。
而後牽出一個線頭懸在碗沿邊。
接着又從那個布袋裡掏出一坨絮狀的引火物。
用燧石很快就升起一撮小火苗。
借着火苗将方才垂到碗沿邊的燈芯點燃。
“油燈!我怎麼沒想到呢?”田桑冷得打顫,卻難掩驚喜的神色。
有了持續穩定的火源就好辦了。
未雨用油燈将撿來的枯枝敗葉點了幾次,終将火苗攢大。
可畢竟剛下過一場雨。
那些枯枝比不得家裡的存放的幹柴。
起先燒起來總有股濃煙。
待慢慢燃起的火将餘下的部分烘幹,煙就少了大半。
這也是未雨沒直接用燧石生火的原因。
未雨往裡架了很多枯枝,火堆周圍也放了好些。
最後用撿來的石頭在外圍堆了一個大圈。
将人與火堆的安全距離劃分出來。
天空變成了暗暗的灰色。
溫暖明亮的火堆也越燒越旺。
讓那二人一狗不自覺靠近。
漸漸地,她們頭上、身上開始冒出水汽。
身子也慢慢暖起來。
柴火帶來的熱量傳到地下,再慢慢往外延伸。
石頭外的地面也變得溫暖。
田桑把自己和丫頭的鞋都脫了。
光個腳丫在幹爽溫暖的石面上走來走去。
“快穿上!”孫晟突然側過臉疾色道。
田桑不明白,伸腳踢了他一下,“怎麼了?難道狼又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讓孫晟又紅了臉。
他怒斥田桑道:“你還知不知道羞恥,快把鞋穿起來!”
田桑這才明白,不是狼來了。
而是孫晟那一套‘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的君子禮教。
她感激孫晟救了她。
所以乖乖坐到他身邊,盤起雙腿。
擡頭看着孫晟,柔聲跟他道謝。
孫晟從未見她這樣文靜。
暖黃的火光同這漆黑的夜将田桑的五官打造得格外動人。
孫晟偷偷瞄了她幾眼,“知道就好,所以經後别老在我面前耍小聰明,當心害人害己!”
田桑笑笑。
一擡頭,這才發現未雨已用那些砍來的松枝做了兩頂大大的棚蓋。
因為足夠大,加上柔軟的松枝往下垂,所以那就是一個粗制的帳篷。
這兩頂松枝帳篷沒有支撐的腳。
但頂上卻用葛藤拴牢。
并幾方拉扯固定在周圍的樹幹上,也足夠穩固了。
田桑驚歎于未雨的江湖智慧。
一個勁的誇他。
忽又看到火堆上置了吊爐架。
釜裡咕嘟嘟的撲騰聲,與她肚中饞蟲相互感應。
“煮了什麼?”田桑問。
未雨撓撓頭,有些羞澀,答:“湯餅!”
田桑知道,那就是古代版的疙瘩湯。
不過這個時候能吃口熱乎的,已經很不錯了。
湯餅似乎熟了。
未雨隔着厚布迅速将銅釜取下。
打開蓋子,往裡面加把野菜,灑幾粒粗鹽,繼續悶上片刻。
少時,野菜湯餅便大成。
未雨用一個連着竹枝的竹節蓋子做的羹勺将野菜湯餅盛到亦是竹筒做的碗裡。
每人一碗。
‘滋溜’喝下一口,整個身子由内到外就徹底暖了。
吃飽了,困意也上來了。
好在今夜無雨亦無風。
丫頭和狗跟田桑一個篷,孫晟主仆一個,兩邊各自睡去。
隔日清晨。
山林霧氣大作,成功将火堆的煙氣掩蓋。
丫頭突兀的打了個噴嚏,将未雨吵醒。
未雨伸個懶腰醒來。
卻發現主子不在。
一擡頭,見丫頭和黑狗正雙雙蹲在另一頂帳篷前一動不動。
未雨走過去。
一下怔住,丢了魂似的也蹲到丫頭旁邊。
原是自家主子正将田桑抱在懷裡,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