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羊韮。
他主動提出去地裡拔雜草。
接着就一溜煙跑了。
隔日,天剛灰亮。
田桑就拿着厚厚一摞紙去了孫宅。
依舊先去後廚将肚子填飽。
接着就在廊下跟春芹鬼鬼祟祟的碰了面。
原是她拜托春芹打聽那封郵筒傳書的内容。
春芹很仗義。
告訴田桑信裡讓孫晟四月十八去武功山赴約。
還說孫晟已經在準備行裝了。
但什麼時候走不确定。
聽到孫晟要去武功山。
田桑的心已經雀躍到九霄雲外了。
她裝得淡定。
許了春芹些好處。
就去了孫一丁的住處。
剛進門。
看到柳俊才出門,夫妻兩正在惜别。
她将兩人攔下。
拿出她寫了改,改了又寫,弄了整晚的那摞紙遞給孫一丁。
三人回到院中。
“這是什麼?”孫一丁問。
“我做的商業街可行性分析報告!”
兩夫妻對視一眼。
“就是能賺很多錢的生意!”
柳俊才恍然一笑,“生意啊!那就沒我什麼事了,跟你師娘聊就行,我先去學堂了!”
“師父!等一下!”
柳俊才不解,又坐回去。
“上面的字,師娘可能看不太懂,您得給她翻譯一下!”
柳俊才夫妻這才翻開那摞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确實需要翻譯。
上頭的字歪七扭八,橫七豎八,亂七八糟。
主要是她剛來沒多久。
這個時代的字體她還不能完全轉換。
毛筆字也還寫不好。
原本正經隻需三頁紙的體量。
她足足寫了二十八頁。
兩師徒一字一句,對了老半天才重新整理出來。
柳俊才的字方正平直,有君子端方之氣。
孫一丁拿在手裡,滿眼都是欣賞。
看完田桑的計劃書。
孫一丁并沒急着表态。
她首先肯定了田桑的想法。
天南地北之食貨、奇趣齊聚一處。
可有别于傳統市場分市坐賈的模式。
按田桑的計劃需要重新建樓。
還不是一棟兩棟。
現在的技藝,最高也不過七八層。
還要揀選賣家,品評貨物,管理售後……
其中牽扯的又何止幾項,幾十項。
最終,她拒絕了。
田桑有些失落。
她自然不是為孫家出謀劃策而寫的這份計劃書。
隻是想慫恿孫一丁建個現代版的商業街。
那麼她避世所需的所有物資就能自己長腿來到她身邊。
可結果是。
她高估了孫家的财力和孫一丁的魄力。
又估了自己寫的那個來自一千多年以後的新新商業模式在這個時代落地的難度。
于是,田桑喪氣離開。
春芹就躲在暗處。
看她走了,這才緊急去拜見孫一丁。
“夫人,都告訴她了!”
春芹站在堂下,恭恭謹謹。
“她可曾對你疑心?”
“不曾。”
柳俊才看不明白。
待春芹走後才問。
孫一丁溫柔握住丈夫的手。
含情脈脈,“這些年夫君為我受苦了!”
柳俊才欣慰的搖搖頭,眼裡泛出淚光。
“我既知夫君的苦,又豈會讓晟兒再走這條路!”
看柳俊才遲疑。
孫一丁笑笑又說:“都說商場如戰場,卻世人不知,那官場可比商場慘烈百倍!楚家女郎如今成了枝頭上的鳳凰,與我家終究身份懸殊,我可不想讓我兒子再去做那高門裡的贅婿!”
說着,便一副心疼模樣盯着柳俊才。
“且晟兒像極了夫君你,縱使才高,可關于經商,他作為孫家唯一的繼承人,明明什麼都懂,卻隻想着外面的自在,整日與那楚家女郎吟風弄月,不食人間煙火的,若真娶了她,那孫家才是真的完了。”
“那田桑……”柳俊才還是不明白。
“那丫頭,雖然不知來曆,行事也荒誕,慣會耍些小聰明,可我看她見識不俗,本性最是良善,觀她那般對待傻丫頭和她的狗就知道!她骨子裡有那麼一股不依世俗、不倚貴賤的灑脫。最重要的,她克你兒子!”
“啊?”柳俊才又糊塗了。
“啊什麼!你兒子那樣,不入世俗的正人君子,正該克一克才好呢!”
“若有機緣……”孫一丁欲言又止,“不說了,不說了!”
她轉而拿出田桑那份計劃書,兩眼精光乍放,“你這徒弟,假以時日,說不定還能成個女範蠡!這想法實在好,我得認真謀劃謀劃!”
柳俊才是從頭蒙到尾。
孫一丁戳一下他的腦袋,“那丫頭賊得很,突然拿這東西來,肯定憋着壞,我哪能輕易應了她,不得好好考察考察!”
夫妻倆有說有笑。
而他們口中那賊丫頭,眼下正趴牆算計他們兒子呢。
田桑看孫晟正在‘又一村’裡忙。
斷定他們主仆就是為武功山一行做準備。
她看風雨四面八方來回奔走。
又在湖邊支了爐子生了火。
又不斷将鍋裡煮的籽粒倒在簸箕裡攤在湖邊晾曬。
田桑清了一嗓子讓孫晟知道她來了。
她輕聲問:“鍋裡煮的什麼啊?”
“烏臼子。”未雨不加思索剛說出口,就掃到自家郎君的眼神殺。
于是,垂下頭,再不說話了。
“烏臼子,用來幹嘛的?”
自然沒人回答。
良久,孫晟盯着鍋裡問:“你又來幹嘛?”
“我要種地。”
“你會?”
“不會。但我小弟會!”
“然後呢?”
“當然自力更生,然後還你錢呐!”
田桑其實真是這麼打算的。
至少現在是。
孫晟回過頭來看她。
眼神變柔和了些。
“那你就去種!”
“沒錢!”田桑說得十分順嘴,表現得也特别自然。
可眼睛卻不時往風雨手上的活計上瞟。
孫晟冷笑一聲,“搞半天,又打我主意呢?”
孫晟站起來。
拍拍身上的土塵,道:“這樣吧,你向我借種,不需利息,秋收時續了種還我,順帶還錢!”
田桑怔住。
她轉頭看着孫晟,突然發笑。
眼神有些迷離,行為稍加輕浪。
她逼到孫晟身前。
仰頭抵到孫晟的下巴尖。
一臉邪魅,問:“要怎麼借?”
風雨兩個,眼珠子瞥過來,手上仍舊機械幹着。
孫晟的臉一下紅透了。
他推開田桑。
磕磕巴巴說:“自然,自然是,從我家糧倉,倉裡借!”
看着孫晟的窘迫。
田桑滿意的笑了。
随即正經拉起他,“君子一言!走,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