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叽,叽叽叽叽!”
老大,别讓我拉車!
我知道這裡哪裡有獨角獸!一大群呢,足夠把這個房子給拉起來了!這些家夥難道不比它這隻鳥适合拉車多了?
“原來這裡還真的有獨角獸……”
夏章霧緩緩地虛起眼睛,覺得用獨角獸拉車确實比這個破鳥要帥氣很多:“所以它們的實力怎麼樣,你能打得過嗎?”
一說到這個,冰鳥就來勁了。
總之,它撲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了半天,核心要旨就是“那群家夥實力也就那樣,就是喜歡在一起仗勢欺鳥,老大你出手肯定能把它們全宰了”這樣的話。
事實證明它說的也沒錯。
至少夏章霧收拾這些家夥的全程都沒有遇到什麼太大的麻煩,很輕松地就把這些倒黴鬼通通拖過來,當成了接下來行動的苦力。
“也不知道拉普蘭女士那裡到底有沒有把車輛的平衡和穩定裝置做好。”
夏章霧坐在獨角獸背上,對D說道:“如果沒有做好的話我們大概還要等一會兒,到時候我順便訓練一下這幾個家夥的協同拉車水平,别到時候飛得亂七八糟的,把房子給開壞了。”
D歪了下腦袋。
“我記得你之前就訓練過它們了。”他說。
“那次訓練的結果頂多是讓我知道了它們在拉着車跑這方面到底能變得多糟糕。”
夏章霧一想起那件事就頭疼:“隻有上帝才知道為什麼它們飛起來的時候活像是在逃命,甚至連飛的方向都不一樣。最後甚至還要獅鹫和冰鳥來教它們!”
中世紀的怪物們實在是缺乏職業素養,至少在某位人類學教授看來,這種連坐騎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麼當的家夥唯一的價值就是作為一鍋湯在世界上發光發熱。
當然,其實也可以作為烤肉發光發熱。畢竟他在吃的方面也沒那麼挑剔。
坐在夏章霧身邊的孩子顯然就沒有這樣比較偏激的理念。他隻是低頭看了看這隻不知為何越來越瑟瑟發抖的獨角獸,感覺它用來當地毯其實也不錯。
但他最關注的顯然還是别的問題。
“為什麼?”他擡頭問大人,在有關于“永恒”的話題上表現出了異常的固執,“為什麼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永恒?”
在他看來,這個世上肯定還有點什麼東西是可以永恒存在的。至少并非所有的東西都會被時間輕易地改變和消磨。
而他身旁的大人“唔”了一聲。
“你非要說的話,那種玩意也許曾經真的存在過吧。”他說,“但那已經被我給毀掉了。而且我想未來也不可能再出現這樣的東西。”
夏章霧眯起眼睛看向遠方的夜晚。
那裡星星稀疏,月亮不見蹤影。
唯一還亮着的隻有挂在獨角獸脖上的提燈,散發着宛若星辰般幽微、但更加溫暖的光芒。
D拽着對方的衣角,同樣望向天空,似乎對這個答案感到了更加深的不解。
“所以——為什麼要殺掉永恒呢?”
他這樣問道。
永恒應該是一個很圓滿的概念,一個被人類始終追求的概念。它象征着無窮無盡的時間可以被用來體驗這個世界、追逐自己的所愛、達成自己任何想要達成的目标。
為什麼要殺死“永恒”?
“因為永恒本來就是一種對人類來說過于危險的東西。對于人類來說,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把人變得不再是人類。”
而先知這樣回答了他:“它的存在就像潘多拉盒子裡的希望。相比起其他的災難,它好就好在永遠會待在盒子裡,再也不被人找到。”
說這句話時,夏章霧回想起了自己在那個傍晚親手砸碎八音盒的瞬間,也回想起了冰雪女王對自己說的話。
……想要把雕像變成人類,想要把可以永恒存在的塑像重新拉入時間的洪流當中,那麼就必須要支付對應的代價。
最後他想起了巴别塔的故事。
“聽起來很像是巴别塔的故事。”
D似乎思考了片刻,這樣開口。
“就是很像巴别塔的故事。”
夏章霧有些詫異地看了眼這個孩子,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座傳說中最高的塔或許能通向宇宙,但卻永遠都無法抵達神所在的地方,也無法讓神能夠更近地聆聽自己的聲音。他們制造的或許是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奇觀、彰顯的是人類最精湛的技藝與能力。
但那已經偏離了神明的道路。
——但那已經和“愛”無關。
在所有人都忘記了究竟該如何踐行神明的道路時,名義上是為與神明溝通而建立的高塔不過是一種面向神明的炫耀:炫耀着人類可以通過自己的理性、自己的技藝來接近神,而不需要再通過愛這樣笨拙的方式。
所以人類失去了溝通彼此的能力。在未來,分裂的人類隻能依靠理解與寬容來再次溝通,依靠愛再次聯合在一起。
——這就是故事的結局。事情就是這樣。
“所以永恒盡管能讓人得到很多東西,但勢必也會讓人失去更多讓他成為他自己的、最重要的東西嗎?”
D很認真地想了想,最後說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會謹記的。”
他回頭看向身後。
那片火還在燃燒。
就在被帶着離開了那座燃燒的高塔時,他就感覺到自己擁有了某種特殊的能力。
——某種可以通過取代殺死自己的人,永遠活下去的能力。幾乎相當于永恒的能力。
但他現在明白了,這份“永恒”是有代價的。
他将這份代價銘記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