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将那枚螺母遞交給鑒識課人員後,栗川日流和館林蒼一起查看起了箱子内的内容物。
的确,裡面的東西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血迹、也沒有慘若可以造成jump scare的屍體,不過是常見的、警校倉庫裡一抓一大把的那種訓練用啞鈴,且它大概已經被用過好一陣了,表面縱橫着污漬與深深淺淺的劃痕;總而言之,這種東西出現在這裡并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
二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看,這個東西、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它上面有編号。”
“——這是應該放在倉庫裡的東西吧?”
仿佛是要确認下一步的行動目标一樣、栗川日流和館林蒼短暫對視一眼。而後,二人迅速返程,回到了倉庫裡發現屍體的區域。
……
“那麼來簡單共享一下目前的猜測?”繞着現場走完幾圈,又搜集到不少情報栗川日流決定靠着承重柱稍作歇息、然後抱胸說道。
這不失為一種梳理線索的方式;館林蒼不可置否地點點頭。
“剛剛傳來消息——真兇另有其人,”年長的刑警率先開口說,補充了栗川日流不知道、但基本都是事後能在網上公開搜索到的信息,“台東區那邊發現了第一也即犯罪現場,并抓獲了嫌疑人。經過确認,那是一場過失犯罪——這點上基本沒什麼懸念——對方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嗯……”栗川日流則模糊地應了一聲,而後接道,“那麼我猜測,真兇将屍體放在了某輛恰好停在附近以卸貨的卡車上——就是武部優樹的那輛。”
“在卡車行至警校、他準備将貨物搬運到備件區的時候,武部優樹意外發現了自己車上的屍體。也許是害怕自己被追究責任、他慌不擇路地将屍體掩藏在倉庫的某處,祈求着沒有人會發現……嗯、咳。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不慎把倉庫裡存放着的某個啞鈴染上了什麼難以除去的印迹——我猜是他本人或是死者的指紋,所以隻能幹脆把它取走;反正這裡本來就是備件區、一般不會有人閑着沒事清點到底少了什麼,隻會以為是登記錯誤。…咳咳。”
興許是這個說法過分奇異而不切實際,栗川日流最後自己都沒能忍住、笑出了聲;卡在中間的笑聲被他努力掩蓋成了咳嗽聲,但看樣子是于事無補。
他悶悶地低着頭、忍笑忍了好一會,才肯開口繼續說話。
“好吧,我想這是警方需要對外公布的版本——當然,是初稿,我剛才隻是随口說說;事實上,‘武部優樹’知道怎麼對付魯米諾反應,他顯然不是個愚笨過頭的普通人。”
“讓我想想……這裡總不至于有竊聽設備吧?”
“我檢查過。”
隻有一聲簡短的回複;但夠用了。
栗川日流又微微笑了一下。隻是他的表情較方才因為自己的話而樂笑了時有很大不同:盡管同樣都是笑,但剛剛的笑顯然發自真心;而現在他的身上更像是籠罩着一層習慣性的、表演出來的腼腆,實質卻是不可言說的深沉——
“烏鴉。”他直起身子,比了個能讓館林蒼看清的口型,“是烏鴉。”
……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那個“烏鴉”所指代的對象的不是普通的烏鴉、也不是那個單單橫亘在屍體手背上的鴉羽印記;而是背後那個盤縱交雜,蟄伏于東京的暗面、甚至于更大範圍内的組織。
抛屍案的起因是組織的任務目标不慎被人“捷足先登”:他因為一次過失犯罪而丢了性命。人有失足,盡管和預定的死期對不上号、但這倒也符合常理。
而武部優樹很可能是那個組織的成員,為了完成原本的任務,他或是意外(指不定兇手就真把屍體放到他車上了呢)、或是故意地将組織的目标帶到了警校内部——是這樣嗎?
這個解釋看似合理,但還有些說不清楚的地方。
館林蒼輕輕點了下頭:“那麼敷田浩資呢?”
“為什麼武部優樹不能是相對無辜的那個?”栗川日流默契地回複道,“敷田浩資才是有問題的那個——車廂内的東西也是他處理的、那個圖案是他刻上的,武部優樹很可能隻扮演中間人、甚至于替罪羊的角色。”
但很顯然,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昭示着一種不詳:這個組織的成員已經能夠滲透到方方面面。從貨運員到警校的物資審查員,對方很可能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撬開了一整條通往警校的物流鍊——而在今天之前,沒有人對此有所察覺。
但是,他們又何必牽動這麼長的一條線?原本廢掉一顆棋子就能完成的舉動、現在卻幾乎耗費了一整條運輸線。
這裡面是不是還藏着更多的秘辛?
比如,就好像栗川日流和面前這位公安的關系那樣,整起案件其實是一次隐晦的利益交換——盡管交易的雙方他尚未知曉。
“不過,這就是我能調查到的、最後的真相了吧?——好吧,看樣子我們的合作是時候結束了。”說完剛剛那席話後,栗川日流狀似遺憾地歎道。
“如你所願,這是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東西:Absinthe(苦艾酒)。它會是整起事件的主要源頭,”暗自回憶了一下剛剛特地留心過的位置、又從記憶中翻找出這個一個月前清水琉生所扮演過的卧底的名字,他最後說道,“但更深的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隻是一個普通警校生嘛?”
……
——今晚是個無光之夜。
陰雲遮蔽了月光,藏匿起未可知曉的心緒。
淩晨兩點,剛剛完成了今天的每日任務的清水琉生回到了警校;而下一刻,在寝室中休息的栗川日流睜開了眼。
這會正是警衛換班的時間,要想做點什麼,現在大抵是最好的時機。